归墟

听到雪簌的问题，林修沉默了片刻，方才喃喃的说道：“或许因为这些人失去了神志，战力有所下降吧！”
雪簌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林修的这个回答并不能让她感到满意，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过紧接着她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了林修，目光中有说不出的古怪。
林修轻声问道：“怎么了？”
雪簌语调有些复杂的说道：“交流赛你我初见之时你才不过是聚气境的修为，而那时的我便已身处归星境……可是如今才过了多久，我依然还在原地踏步，你却已经走到了我的前面”
林修有些意外的说道：“你那时候就已经是归星境了？那你为何不参加交流赛？若是你参加了，哪里还有其他人什么事？”
雪簌静静的看着林修，片刻后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她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光芒的天际，随即喃喃的说道：“若是那时候就把你揍趴下了，你现在又岂敢待在我的身边？”
林修微微一愣，轻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王泉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紧接着，他醒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快跑，我挡住他们”
不过紧接着，他看向林修和雪簌的目光变得有些茫然，雪簌眼中浮现一抹感动，随即轻声道：“翻篇了，你那剧情都过去很久了……”
王泉看看林修，又看看雪簌，有些疑惑的问道：“我们还活着？”
林修有些无语的说道：“你就不能换句新鲜的？”
王泉皱紧了眉头，竟是有些执著的说道：“可是我们为什么还活着？”，或许他当真是想不通，三个归星境修为的人为何能在十几个观海境手中存活下来。
不过他问出的这句话的确让人感到有些哭笑不得。雪簌没好气的说道：“你就非要死了才安稳是吧?”
王泉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怎么可能还活着？”
雪簌翻了翻白眼道：“这跟刚才不还是一个意思？”
林修轻笑一声，蹲在了王泉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轻声道：“因为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我没让你死，你当然还活着。”
王泉微愣之后，忽然撇了撇嘴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余真那一套了？”
林修目光一滞，随即摸了摸鼻子，面色有些不太自然的说道：“我跟他不一样！”
王泉逼问道：“你比他更能吹？”
林修彻底败下阵来……
雪簌一阵轻笑，随即缓缓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跟王泉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王泉一脸复杂的看着林修，沉声道：“原来是我错了”，林修不解的问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王泉一本正经的答道：“原来你没有吹牛逼！”
林修再度无语。
三人又交谈了片刻，林修轻声道：“想跟你们商量个事”
听到这句话，雪簌微愣之后，面色变得有些阴沉起来，很显然，冰雪聪明的她或许已经猜到了林修想说的是什么事。
雪簌面色的变化让王泉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略作品味，也心有所得，他抬头看向了林修，眼睛一眨也不眨，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看向林修的目光，缓缓低下头，有些失落的说道：“看来我成累赘了！”
雪簌也附和道：“我也是！”
林修面色变的有些复杂，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你们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们略作休息。待我前去探探路，确定没有危险后便会折返回来找你们！”
王泉皱眉道：“当真？”
林修道：“你知道我这个人从不说谎”
王泉轻轻点了点头，可是雪簌却忽然开口道：“从不说谎的人若是想要骗人，成功的几率才会非常的高。”
听到这句话，王泉的面色再次变得谨慎起来。
林修轻叹一声，目光落在了雪簌的身上，他盯着对方看了半响，神色郑重的说道：“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们的！我保证！”
雪簌静静的看着神色肃然的林修，片刻后轻轻低下头，细如蚊呐的说道：“你如此郑重的神情若是能说些其他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她的声音虽小，可是三人本就相距很近，是而所有人都清晰的听到了，王泉眉头一皱，不解的问道：“你想让他说什么其他的话？”
雪簌浑身一震，眼中有淡淡的羞涩一闪而逝，她抬头瞪了王泉一眼，娇哼一声道：“要你管！”
王泉莫名其妙被怼了一下，有些茫然的看向林修，却发现林修不知何时已经仰面朝天，看上去深沉无比。
“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轻声嘀咕一句，随即不再言语。
雪簌也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可是她此时不断摆弄着裙角的小女儿态，如同水莲花不胜晚风的娇羞。
可惜，如此美景，却无欣赏，王泉气鼓鼓的低着头，似乎在生闷气，而林修，则是在看广袤的天空。
不够雪簌不开口，林修便当做对方已经默许，半响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直了身体，可是紧接着眉宇间浮上了一抹淡淡的担忧。
他又有些担心起王泉和雪簌二人的安危来。
虽然眼下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可是谁能知道那远处朦胧的风雪中是否还有其他的危险？若是林修没有猜错的话，方才他们遇到的那些被控制了心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人应该就是之前进入落神峰的强者。可是据他所知，在落神峰失踪的人可远非那么几人。
浩瀚的历史长河中，那些企图征服落神峰却最终消失在这里的人简直多如过江之鲤，又如漫天的繁星，根本不计其数。并且那些人之中除了翻云境，也不乏诸多覆雨境的强者。
远的不说，单是当初风王朝派出的五名坐镇强者，皆是覆雨境巅峰的修为。
甚至林修有一种更大胆的猜想，尽管没有证据证明有至尊在这里消失，可是连云连天那种级别的强者都对这里无比的好奇，还试图阻止天榜至尊的强者一同进入，谁又能确定真的就没有至尊强者忍受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进入了这里呢？
林修不敢在想下去了，因为他怕自己想的太多甚至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有时候人在逆境之中不是被困难击垮的，而是因为信念的坍塌而主动缴械投降。
因此林修必须保持能让自己坚持下去的信念！
不过他心中紧接着生出一个想法，若是那座得自连天塔第十层的剑气和第十一层的凶兽雕像能够再度被他召唤出来就好了，那样就王泉和雪簌的安全就多了一层保障。
从方才的事情可以得知，即便他不出手，那凶兽雕像和那道剑气一守一攻，挫败那些失去神志的翻云境强者根本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只是他单纯的感慨……可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心念一动，他胸口的星灵玉忽然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同时光芒一闪，雪簌和王泉的身后多了一座巨大的雕像，正是得自连天塔第十一层的那座凶兽雕像。
与此同时，雕像旁边有一道光芒若隐若现，可是其中隐隐散发出的凌厉气息让林修立刻判断出那就是连天塔第十层中的那一道剑气。
林修的目光立刻变得有些呆滞，面色也异常的精彩。与此同时，心有所感的雪簌和王泉齐齐扭过头去，随之同林修一起陷入了呆滞之中
……
……
林修离开了。
这一次离开的算是比较安心。
若是那座雕像和那道剑气都没有办法守护雪簌和王泉的安全，那么即便他在，也未必能改变什么。这也许是自我安慰，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未尝不是铁一般的事实。
其实无论那道剑气还是那座雕像，每一个都有媲美覆雨境强者的力量，之所以林修看不出更深层次的东西，乃是因为这剑气或者雕像，乃是不完整的。
剑气只是十灵剑阵中的一道，而那雕像也不过是八座中的一座。若是十灵剑阵成形，覆雨境强者都要灰飞烟灭。若是八只凶兽齐出，至尊都要望而却步。
可惜，那一切都只是如果……
世界上果真没有一步登天这种事情，若是有，要么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要么……便是如果。
林修走的很慢，可是却似乎走了很久。之所以用似乎来形容，乃是因为自从落神峰的天空降下雪花之后，世界便不再有黑夜与白昼的转换，因此时间的观念也变得不再清晰。
林修依旧很谨慎，并没有因为自己进入了翻云境而有丝毫的大意，毕竟这里乃是连至尊都会陨落的禁地。
不过他仍然感到暗中有人在窥视自己，这种感觉并没有因为方才的那场战斗而有丝毫的减弱，反倒因为他境界提升后感知的敏锐而变得越发的强烈。只不过，他依旧无法捕捉那窥视之人的方位，似乎……对方无处不在。
这样的感觉无疑很不好，不过却时刻提醒他保持谨慎。
不知多久之后，他终于再次见到了一个“人”，这让他的目光中升起了忌惮之色，手中的天影握的更紧了。
因为若是闭上眼睛，他根本察觉不到那里有一个人。
就在这时，那人缓缓的转过了身体……林修只看了一眼，立刻身形一震，目光中闪过一抹意外的震惊之色。
这个人的双眸之中灵动之极，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和方才那些被控制了心志，满脸呆滞空洞的行尸走肉完全不同。
“难道……这真是一个人？”，林修立刻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可是这让他越发的慎重，因为一个大活人出现在这落神峰的雪季，本身就是一件极端诡异的事情。
对方忽然开口了，声音厚重无比：“你来了！”
听到这三个字林修浑身一震，眼中的震惊攀升到了极点。
这果真是一个人！！！
只是听他的口气，似乎早就料到自己会来一般。林修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有些起伏的心绪，沉声说道：“你是谁，又如何知道我要来？”
那人嘴角扬起一抹轻微的笑容，悠悠开口道：“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对方的这句话显得高深莫测，似是有感而发，又似是若有所指。林修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心中刹那间闪过无数种猜测，可是他却没有被那些猜测扰乱他原本的目的，他沉声问道：“千柳在哪？”
对方略作沉默，轻声说道：“我身后的山顶，便是千柳所在！”
林修眯起了眼睛，这个答案倒和他心中的预想极为的相近，不过他不相信对方会这般好说话，于是开口喝问道：“那么你来此，是来阻止我的吗？”
对方轻笑道：“你错了，恰恰相反，我是来接引你的”
“接引我？”这一下，林修是真的有些诧异了，可是他显然不是当初那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根本不会相信天上掉馅饼这样的事情，他冷哼一声道：“接引就不必了，那山顶看的见，我自会前往！”
对方并没有因为林修的不友善而出现任何负面的情绪，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接着说道：“看山不见山，只因心中没有山……同样的道理，无山而见山，乃是心中向往山……你聪明之极，想来应该明白我话中的道理。”
林修微愣之后，陷入了沉思之中。前半句话他深有体会，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对后半句话同样有着极高的认同，他抬起头，沉声说道：“你的意思是，我看到的山顶其实是假的？”
那人轻声道：“倒不一定是说山顶是假的，只是欲上九天路千条……千条路中若是多出一条，只怕你也未必能够察觉出吧！”
林修眉头皱的越发厉害，他喃喃开口道：“所以……你是说我有可能走上一条看似正确，实则却是万劫不复的道路。”
那人微笑不语，可是无疑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修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许久之后，他重新抬头，目光落在了对方的身上，眼睛一眨也不眨，他沉声道：“两个问题，第一你是谁，第二你为什么要帮我，若是你的回答能让我满意，我就跟你走，否则……即便万劫不复，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那一刻林修的神情坚定之极，似乎只要对方有半点令他不满，他就会掉头离开一般。
可是没想到听到他的话之后，对方忽然轻笑着摇了摇头，语调古怪的说道：“我是要帮你，可是你这副咄咄逼人的姿态搞得好像我是在求你……呵呵呵呵，你有你的坚持，我同样有我的骄傲，既然你心有顾虑，我又何必强人所难？”
说完这句话，对方竟是干脆利落的转身，向着远处走去。
林修的心神变得紧张起来，他强行压下自己剧烈起伏的心绪，努力让自己保持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对方的干脆让他已经信了几分，此时此刻，他要做最后的确认，确认对方不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手段。
不过对方走的很潇洒，潇洒到给人一种毫无羁绊的感觉，直至对方的身形即将消失在林修的视线之中时，他才猛然高喝一声道：“等等！”
可是那人根本没有半点的停留，转瞬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林修愣住了。
他觉得自己似乎……拿捏的有些过头了。
他微愣之后，立刻向着对方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却没有注意到，他其实已经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待到他的身形消失在远方之后，他原来所在的位置忽然响起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一道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自空气中缓缓浮现，他向着林修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下一刻，身形缓缓的虚无……不过两息之后据此三十丈左右的一颗古树的树枝，忽然轻轻的弯了一下……
林修追了半响，却不见对方的身影。周围的树叶越来越茂，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已然无法透过那层层交叠的密集树叶，看到落神峰的峰顶。
他心中一惊，随即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几乎同一时间，一道怪异的轻笑在他的背后响起……
他想也不想，反手挥出一道剑气，剑气奔袭而出的同时，身形已经出现在了十丈开外。
可是那笑声依旧在他的身后，如同跗骨之蛆，如影随形。
林修面色微变，再次发动星闪，他连续变幻了数次身形，可是始终无法摆脱身后那诡异的笑声。
并且他感到，那笑声之中的讥讽似乎越来越浓郁。
林修止住了身形，胸膛有些轻微的起伏，他不再理会身后的笑声，而是用感知取代了视觉。
可惜……他依旧没有感觉到对方身处何处。
忽然间，一道劲风向着林修奔袭而去，那劲风快若奔雷，林修虽然发动了星闪，可是他身形再次出现时立刻一个踉跄，握剑的右手轻垂，片刻后他的指缝间有鲜血流下，最终由天影的剑尖落向了地面，发出一道道轻微却清晰之极的水滴落地的声响。
“你怎么跟来了？你的冷傲呢？你的坚持呢？你的谨慎呢？”
那声音与方才的厚重不同，此时此刻，有一种说不出的疯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