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战斗-美国人眼中的朝鲜战争

第 74 章

这里会碰到另外一个欧洲人,他高兴得和他拥抱起来。“你是美国人还是英国人?”
“我是澳大利亚人,我来这里是想了解您被俘的经过。请进来坐下谈好吗?”他指着窄小的卫兵室里中间的一块地方对他说。
他们两个在地上就座,地板采用朝鲜式的取暖方法。一些中国和朝鲜新闻记者很快带着笔记本围拢上来。眨眼功夫,地板就发热了,他们俩只得坐在毛毡上,即便如此,仍是大汗淋漓。
“现在,我们开始吧,”贝却敌说,“我想知道您对目前的战争形势有何高见?”就从1950年7月以来谈起,“我先给您一个时间范围,简要提示一下。”迪安惊愕地得知1950年联合国军向北推进了多远,又被打退了多远,第二次又向北推进了多远。1951年5月以来,战线基本在三八线附近稳定下来。
贝却敌给他讲述了一个俄国发言人如何提出停火协议,讲到开城会谈的细节以及美国飞机袭击该停火地区,几乎中断了谈判。现在双方又恢复了和谈,目前最大的障碍是机场建造和解决战俘问题。在列出合适的战俘名单方面也还存在麻烦事,不过这个问题在12月底会得到解决,停战协定也会随之签署“如果你们的空军不再挑衅,贵国人民能够阻止李承晚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李承晚是强硬地反对任何形式的停火的。”
贝却敌确信,美国人民和美国陆、海军期望和平,“但是你们的空军和李承晚却不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停火。”他从兜里掏出一瓶戈登产的杜松子酒,“咱们还是言归正传,请您谈谈你是如何被俘的吧。这里实在是太热了,不过我想喝点这种酒也不会有什么事。”找不到酒杯,贝却敌干脆连酒瓶子一块递给了迪安。他勉强地呷了几口。贝却敌、吴上尉和那位中国摄影师lún流喝将起来。
迪安花了3个小时讲述他的被俘经过,因为在场的新闻记者们得通过吴上尉翻译之后才能进行记录。
这时,一瓶酒已经几乎喝完了。“昨天,我冒昧地摘录了您写给妻子的信,”贝却敌说。
迪安恼怒地问道:“难道说那封信落到了记者的手里?”他写的信纯属家信,而且还涉及到其他人的事。
“我也不想提起您不想提起的事,”贝却敌边说边在本子上划掉了一些笔记。
俩人又回到了迪安的小屋,在那儿,将军抱怨说,每天只允许他活动一刻钟。
“您每天散步吗?”
“不只是散步,我还想进行日光浴。但是我想站一会儿他们都不同意。只有在我上厕所的时候才能站起来。”
贝却敌感到不可理解。“我觉着那不是最高指挥官的命令,这不是朝鲜人民共和国的政策,准有某种差错。”
“直到昨天我才得到了一支铅笔,我还担心他们会要走的。”
贝却敌递给他一本书,巴斯托夫斯基著的《短篇小说选》。
“别给我那个,贝却敌先生,他们不会让我读任何东西的。”
“您可以留存这本书,我已经争取到了指挥官的同意。我想他们也不会把您的铅笔拿走。我还想让您知道,您的名字已写在了两天前提jiāo的战俘名单上面。您妻子获悉您的情况后的喜悦这条消息,我也看到了。”
贝却敌答应迪安,他返回板门店以后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的妻子写信。“我会告诉她,我见到了您,您目前处境不错。她会像东方人那样学着做米饭,做泡菜,这样在您返回故里,就可以吃到您想吃的饭菜了。”
经过长时间的采访之后,摄影师们给坐在地板上的迪安和贝却敌拍了几张照片,还给迪安照了几张象征xing运动的相片。贝却敌一行告辞的时候已是黎明时分了。几个小时之后,吴上尉来了,非常客气。12月20日李将军曾探望了迪安,吴解释道,因为那天是斯大林的生日,是个应该庆祝的日子。23日还将有更多的庆祝活动,这是迪安夫人的生日,迪安曾经跟李将军提过此事。要是其他战俘也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就好了,迪安这样想。
距迪安住所大约100英里的北方,许多普通战俘已被遣返回满浦。卫理公会牧师拉里泽勒斯没能认出这个地方,马路上的路标不翼而飞,只剩寥寥无几的几栋楼房在风中摇曳。11月27日,战俘们被告知,已经达成停火协议,关于停战分界线和最后的协定谈判正在进行之中。他们的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到圣诞节,战争可望结束。”不久,一位朝鲜将军举办了一次豪华的午餐盛会,款待英法两国被俘的外jiāo官。就餐过程中,这位将军让英国使节维维安霍尔特上尉给金日成写封信,为受到这样良好的待遇表示感谢。维维安霍尔特曾亲眼目睹了死亡进军途中的血腥与残bào。
霍尔特耐着xing子听着,然后冷峻地说:“我和我的伙伴们在被关押期间,遭到了许多违犯国际法和外jiāo公约、惯例的非人道的待遇。您希望我在感谢信中把所有这些细节也都禀报给阁下吗?”
“请不要这么说,”将军非常窘迫地说,“你伤害了我的感情。是出了一些差错,但是,我希望我们现在给予你们以适当的待遇。”他没拿到霍尔特上尉的信,便空手离去了。
这时,贝却敌已经把他拍摄的底片转jiāo给了合众社,并且向其他新闻界人士介绍了他采访迪安的详细情况。迪安同看守他的卫兵下象棋(一种朝鲜棋)、用筷子吃饭、练太极拳,做体cāo和在林中散步等照片迅速刊登在美国各家报纸上面,引起了巨大轰动。更使李奇微感到恼火的是,连《星条旗报》都用了二版的篇幅详细报道迪安的事!看上去迪安好像是住在一个糟透了的旅馆或是大饭店里。该报主编当即就被解雇了。
3
中国人为第2号战俘营的美国和英国战俘提供了许多五彩盒,里面装有儿童绘画颜料,让他们为圣诞节的装饰作准备。门上挂的小木牌很快就做出来了,上面写着:“全球和平,祝您好运”,“圣诞快乐”,“新年好”和“1952和平年”等祝福的话。每个小屋内外装饰一新,似乎要回到过去的幸福时光。“为了完成圣诞节的图画,”上尉丹尼斯兰克福德,一位皇家海军战俘,在回忆起那令人难忘的圣诞节时说:“圣诞节前夕,下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第二天清晨,大地山野一片银装,当我们透过晨曦,从小屋里凝视着外面清新洁净的皑皑白雪,许多人的喉咙都被梗住了。我们的监狱小屋掩隐在白茫茫的冷杉丛林之中,看上去一定非常像一幅圣诞卡上的图画,但今年我们却收不到这样的贺卡了。”
兰克福德和其他人组成了唱诗班,到每个监房巡回演唱。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大伙在听《圣诞之夜》那首歌时,一个个硬汉子们脸上挂满泪珠的情景。他也不会忘记在临时搭成作为医院的小木棚里,那些躺在地上的伤病员对他们的到来默默无言地欢迎的感人场面。“我知道,他们许多人不曾会想到圣诞老人会再次出现在他们的小屋里,就在他们同胞之间。”
还有传统的宗教节目,由战俘们表演了耶稣诞生剧。“这时,中国卫兵们也都凑上来看表演,他们中间绝大多数从未见识过西方人的圣诞节庆祝活动,一个个面无表情,但是显然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其中受过一些教育的人故意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而那些农民出身的卫兵却不同,他们尽管听不懂,却也是看呆了。”兰克福德通过认真观察后断言,几个月来他们试图给战俘们强行guàn输共产主义理论的努力,在圣诞节那天全部付诸东流了。
对兰克福德来说,这种友好的态度为时不长,两天之后就结束了。他被带到了镇子边上的一间朝鲜人的空房子里,然后卫兵对他说:“在审讯期间,这就是你的新家。”
他纳闷,他们为什么选中了他。过了一会儿,一个审讯官带着翻译走进来。“你是一个间谍、yin谋破坏者,特工人员!”他大声嚷道;“你不要把自己当成是战俘,你是个战犯。”
兰克福德想他一定是发疯了。审讯官把一张纸和一瓶墨水推到他跟前,“你现在写悔过书吧,你要在你写的东西上签名,以此求得世界上热爱和平的人们的宽恕。”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如果你选择作一名和平卫士,认真地学习共产主义理论,并信奉共产主义,那么你就不会受到伤害了。”
兰克福德赶忙解释,他本是战舰上的一名海军情报官员,只负责制作海军图片和新闻短片。他的话马上就被打断了。
“让你写你就写!”审讯官命令道。然后就和翻译一块离开了。晚上他们俩回来的时候,见到的仍是一纸空白。审讯官反复威胁他,如果拒绝合作,对他没有好处。他们折腾了一夜,每次命令兰克福德写时,他的回答总是那一句话:“我不会写的。”
夜幕就要退去的时候,那张纸仍旧是一片空白。“我看你需要运动运动了,”翻译对他说道。在他俩走进冷杉树覆盖的山丘之后,中国人冷静地做兰克福德的工作,说他不自首是愚蠢的。他们回来的时候,兰克福德吃惊地得到了一份热气腾腾的米饭和炒jī蛋。他索xing又要了点米饭,不顾一切地吃了下去。然后,紧追不舍的审讯又开始了。“即使让我在这里呆20年,我也不会写悔过书的,”兰克福德说道:“因为那不是事实。”
“如果你拒不合作,你还真有可能和我们呆20年。”
几天来,两个中国人不停地强迫兰克福德写悔过书。最后,审讯官告诉他,在48小时之内必须写一份自我批评的检查。“你写篇检查算了,但是如果你不老实,你会受到志愿军的处罚。”
过了一会儿,中国人返回来后,发现他还是什么也没写。这次,他被警告:“如果有必要,我们会qiāng毙了你,你方指责我们暗杀了战俘也没用。我们的回答是:你是一个间谍。根据《日内瓦公约》,我们有权力处置你。”
“我将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兰克福德回忆道,“但是任何威胁都无助于事,我绝不恐惧,也不在乎什么,我只会变得更骄傲。”
两个中国人命令兰克福德坐在他们的对面。“现在我们要你老老实实地认错,我们建议你还是写为好。”
“鉴于他们拒绝听我对我在海军真正的工作的解释,所以,我决定把这些东西写下来。中国人看着我写得潦草难认,甚为不快。”
但是,当他们看懂了我写的材料,便大发雷霆。审讯官抄起稿子,撕了个粉碎,把一团碎纸朝兰克福德的脸上扔去。“你浪费了人民的墨水,用坏了人民的钢笔尖!”
当翻译离开了屋子,审讯官脱下一只笨重的高筒靴子,劈头盖脸地朗兰克福德打起来。他挥舞着像印第安人常用的棍bàng一样的靴子,一遍遍猛击兰克福德的头部。过了一阵儿,像是一台机器关闭了电门,他无奈地穿上靴子,迈着沉重的脚步出去了。
天黑之后,两个人回来了。“你知道,”翻译对他说,“我们中国人民志愿军从来不虐待俘虏。如果你站在我们一边,就不会受到任何体罚了。”
“那为什么要用靴子打我?”
“你撒谎,你什么时候挨打了?你又犯下对中国人民志愿军说假话的罪行。就冲这一点,你就该受到惩罚。今晚你就这样立正站一夜。”
起初,他感觉还好一点,可是越往后越难受。两个审讯官和两个卫兵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的膝盖疼痛难忍,全身依偎在墙上。一个卫兵立刻冲上前来,用一根沉甸甸的木头棍子,朝他的小腿就打。他摔倒在地上,痛得满地翻滚。另外一个卫兵则用棍子打他的肩膀和脖子后面,直到他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为止。
整个通宵,每当兰克福德站立不稳、膝盖上就会重重地挨上几棍子,使他翻滚在地上。他的腿实在是一点气力也没有了。最后,他只得在雨点般的棍bàng下爬在一个墙角,靠着墙支撑着站起来。他已无力抵挡一阵紧似一阵的棍bàng。他就这样撑到了天亮。“不用我们动手,你就会垮的,”翻译不断地叨叨着。第二天一整天,除了中间有几次极短暂的机会可以蹲一会之外,他不得不站在那里,稍有晃动,顷刻便是一顿棍bàng。最后,他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做了个记号。你想说什么?翻译问道。 “蹲在那里,身上到处伤痕累累,血rou模糊,处在崩溃的边缘……我实在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当时的情景。”
兰克福德真希望他们当时能bào跳如雷。可是,他被告知,“你wū辱了世界上爱好和平的人们的代表中国人民志愿军,你要付出代价的。”之后,审讯官和卫兵们就离去了,让兰克福德去捉摸他将付出什么“代价”。那天晚上,他睡得香极了。
4
战场处于相对平静时期。范佛里特指示其各军司令官:“使部队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作好通过伏击的方式捉拿战俘,采取行动的准备。但是在板门店方面的进展不大。新年之际,乔伊上将对美国作了一次特别广播:“六个月之内,”他说,“在争取体面、公平和稳定的停战方面,我们取得了一些进展,但是这种进展对于正在进行停战谈判的我们,对于那些在前线战壕里的战士,对于那些身陷囹圄的战俘和对于在国内期待着的你们来说,是痛苦和缓慢的。可是,对付共产党,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选择。”
第二天,他的小组代表提议,应该允许所有的战俘自愿地而非强制xing地返回自己的国家。这个建议遭到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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