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云罗

【】第四集 暗香零落 第十章 夹道有狼 拽马提泥

第十章 夹道有狼 拽马提泥。
国家的繁荣昌盛,离不开百姓的辛劳耕耘,自也少不了朝臣们的勤于政务。
官民一心,方得四海清平,安居乐业。
吏部虽在尚书令治下,却是至关重要的重权府衙之一。督察臣属,选拔贤能,
乃至因材施用,初始皆出吏部之手。自也少不了对荒于政务,混水摸鱼者的弹劾
与罢免。
俞人则本为尚书左丞,吏部亦属他下辖。大秦国官吏之迁是左是右,向来需
经过他首肯。
如今俞人则立了大功,圣上御笔亲提下了旨意官封侍中,已成了大秦国最具
权势的几人之一。然而俞家并未因此而失去在吏部的深重影响,俞人则之子俞化
杰官迁吏部员外郎,借助其父此前安插下的得力干将为羽翼,加上侍中更为广博
的权势为倚靠,俞化杰如鱼得水,在吏部里堪称呼风唤雨不为过,比之吏部主官
郎中大人苗弘毅也不妨多让。
俞化杰年少便广有才名,也非蒙祖宗余荫混吃等死之辈,每日里吏部开府,
他总是最早开始处理公务的几人之一。俞人则升迁之后对吏部之事插手极少,一
方面是对尚书令蒋安和的尊重与相安无事,另一面也是对爱子能力与态度的绝对
信任。
「大人,据传北城令吴征已有五日未曾到府,行踪不知!今日至今也未见人
影」。张彩谨不日便将出仕,近日正跟随俞化杰做个挂名的师爷,协助处理公务。
「已有五日了?」。俞化杰微微错愕问道。
「是!依大秦官律,三日无故缺勤当笞二十,五日则罪加一等!大人您看…
…」张彩谨也颇为疑惑,难以猜透吴征此举的意味。
「这个小崽子向来自律甚严,无故?」。俞化杰沉吟道:「据本官所知他昨日
黄昏入城回府,今日又在缺勤是何道理?你午后亲自去一趟,不需入北城府衙照
面,也不需惊动旁人,看看情况便回」。
「是!大人不考虑略施惩戒探探虚实?」。张彩谨终忍不住说出心中想法。
「唔……」俞化杰靠上椅背闭目沉思,又长舒一口气道:「不必!任由他去」。
「这……大人,非是在下多嘴。在下以为,吴征自恃功劳狂妄自大,若不严
加惩罚恐连累大人惹来闲话」。张彩谨面色阴沉,愤愤不平。
俞化杰嘿然一笑,起身拍了拍张彩谨肩头道:「本官问你:若略施薄惩,对
吴征有何影响?若任由他去,对本官又有何影响?」。
傍上的大腿在厅堂里踱步,张彩谨亦步亦趋,沉思道:「各地府衙皆受吏部
节制,北城令虽在京城亦不外乎如此。天子脚下,京官耽误政事恐惹来非议。大
人贵为吏部员外郎,地位仅在郎中大人之下。非议流传起来大人执政之能亦受质
疑,为一吴征遭此损失,在下认为不值当。且吴征罪证确凿,莫管他背后藏着什
么歪心思,大人只需依律严惩后再宣扬出去,自可教昆仑一系颜面尽失。且吴征
是他们派系里当今风头最劲者,亦是希望之所在。当头棒喝一记当能打压其嚣张
气焰,更可让朝中众臣看明风向,相信于侍中大人而言更是一次大振声威的好事」。
不愧白云书院首徒,俞化杰问的是两个问题,他通盘一述清晰明了,话中大
都只言好处不言不利,可谁都能听得出来反之便为不利。
俞化杰连连点头道:「有理!不过这些多少差了点意思。张公子见过狼群捕
猎么?」。
「未曾」。
「本官幼时随家父前往凉州时见过一回」。俞化杰舔了舔嘴唇,目光中亦放
出兴奋而嗜血的光芒,仿佛眼前正进行着一场凶狠而野蛮的猎杀:「狼喜群居,
是以食谱极广,不仅羊儿鹿儿等温顺之兽,便是马群牛群等暴烈者亦可成为它们
口中的美餐。狼虽是畜生,捕猎之时却极具分工合作,各司其职的配合灵性,本
官当年见了当真是眼界大开,赞叹不已」。
「哦?还请大人指点」。张彩谨兴趣十足,料知将听闻的不会是些无聊的闲
谈。
「牛马等畜生均是集群为生,一群中必有最强壮者为王,余者从其号令而行。
本官在塞外见狼群正捕猎野马!你当知战场诸军,以骑军最为悍勇无敌,结阵冲
锋势不可挡。本官当时以为不过区区十二只狼捕猎四十余只野马,必然徒费气力
而已」。俞化杰的目光中愈发迸出异样的神采。
「野马见狼群到来受惊发力狂奔,狼群则分左,右,后三面包围,采用的却
是围而不攻,扰而不打的极高明战术」。俞化杰侃侃而谈,仿佛回到当年马蹄隆
隆,狼嚎阵阵的猎杀场面:「野马奔行极速,由马王领头一路奔逃,狼群速度略
逊,可长力犹有过之!无论马王如何变换方位始终脱不开包围圈子。十二匹狼不
时变换方位,瞅准了空隙便偶尔扑咬。需知马蹄践踏之可怖,狼群尚不敢过分进
逼,饶是如此,落后的马儿身上便不断留下伤口」。
「野马群数量庞大,可无尖牙利齿只是逃窜。久了体弱者便慢了下来,直到
此时狼群才开始露出尖锐的利爪獠牙,切开体弱者与马群的联系一击致命,还来
一顿美餐」。
俞化杰啧啧赞叹了一番,又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道:「现下我方是狼,
昆仑一系便是马群——只因圣上的心思在我方一边!马群虽壮,马王却老了!胡
浩被分权,韩家至今悬而未决,他们便只能四散奔逃,连转身给一蹄子的胆量都
没有。咱们不紧不慢地衔尾急追,终究要将他们的气力耗尽」。
「好方略!大人远见卓识,在下拜服」。张彩谨拱手一礼赞道。
「斩草除根,官场如战场,若给了他们喘息之机说不准这群马儿野性又发,
让他们纠集群落转身冲锋,咱们也不好受」。俞化杰阴鸷着脸色道:「那匹被遮
挡得风雨不透的幼年马王居然在此刻露出了破绽,从保护圈子里现了出来?呵呵」。
「大人的意思是?」。张彩谨眼神一亮,他对吴征怨念深重,着实不想错过一
切让其难堪的机会。
「本官已料定昆仑一系无计可施才出此险招!从头到尾不过是想诱本官入彀
而已」。俞化杰微微一笑道:「放出幼马引我方觊觎,马群再转头突然冲锋反击?
不过无妨,昆仑一系既然兵行险着,本官更加不急。吴征三日不到府衙,本官便
三日不管,五日,十日,俱是一般!何时到北城府衙,本官便何时拿他是问!呵
呵,他最好半年不来!看谁的耐心足些」。
俞化杰露出手掌做出利爪之形道:「出手便是办成铁案绝不给任何翻身良机!
吴征自以为圣眷正隆嚣张狂妄,嘿!圣眷正隆的又岂是仅他一人?」。
「懂了!在下全明白了,感谢大人解惑」。
俞化杰点头道:「你正在关键之时,更不可急躁」。心中却想:你懂得什么?
马儿是畜生,同类被食只会抓紧机会逃之夭夭。对付人却不能用这等法子,若是
拿下吴征后以之为饵,必然诱得昆仑一系倾力相救,届时围点打援分而破之岂不
美哉?
念及这一场搅动大秦朝堂,或可引发所有大佬下场混战的大事将从己身开始,
不由热血上涌,豪情万丈。
略翻完这一套临朝简史,虽有诸多难懂的历史谜团,但想不明白的事儿暂放
一边。吴征看看天色已不早,遂抛下书册准备去府衙办公。
「坐下」。祝雅瞳拎着两个食盒步入书房,随手将饭菜摆上道:「你要去哪
儿?昨夜没工夫,剩下的功课今日不用做了么?」。
「衙门还是要去的否则惹人闲话。我已经用过早膳,剩下的功课晚上再做罢」。
吴征不明其意,一会儿催他用功不可荒废,一会儿又有些主次不分。
「你那叫用膳?那叫进食!猪吃的还差不多。我告诉过你,人生在世莫要亏
待自己,既然有了地位,府院未必要奢靡,但吃的用的须得求好」。祝雅瞳摇头
皱眉嗔怪道:「你不去府衙会不会更好些?」。
一碗鸡丝粥佐象眼肉馒头为主食,红白切肉冷盘,排骨炖竹笋,摊鸡蛋,香
油白菜丝,这一顿早餐堪称丰盛,让早起胡乱吃个半饱的吴征吞了口唾沫。
倒不是陆菲嫣准备得草率,只是吴征赶时间。
「不去府衙?」。吴征坐下后想得入神,随口扒拉着饭菜。祝雅瞳也不去打扰,
螓首微偏走向门口,只见陆菲嫣刚完了早修,正火急火燎地赶来。
「妹妹来了,一道儿坐下吃些」。祝雅瞳笑意妍妍抬手虚引。
陆菲嫣修行完毕听说吴征尚未离府,连练功服都来不及换便赶来书房。远在
院门口便见吴征与祝雅瞳同桌共食,时辰不早还不紧不慢。
祝雅瞳笑得温婉,很难让人生出敌意,且昨夜与吴征已说得明白,吃味嫉妒
之心稍解。陆菲嫣目光复杂地望了祝雅瞳一眼,又见吴征皱眉沉思神情肃穆,只
得低声道:「大人今日还要去府衙,耽误了恐不太好」。
「他想明白了事情自有决断,我可没拦着他」。若有若无的疏远与戒备让祝
雅瞳心中暗笑:「莫管他,妹妹一道吃些」。
吴征心神专注,只向陆菲嫣点了点头。不多时便起身回到书桌前,依着祝雅
瞳授予的方法摊开一桌纸页,提笔写写画画,两炷香后哈哈一笑道:「好办法,
今日起我便不去了」。
陆菲嫣疑惑不已,压抑不住好奇心上前观看。她虽不通政事,但人本聪慧,
吴征在纸上写写画画将条件列的明明白白,还有许多旁注。陆菲嫣细看得入了神,
不由探指在空中虚画,顺着吴征的思路想将下去。
看了小半时辰,陆菲嫣抬起头来若有所悟,心中虽为了困局有解而雀跃,却
担忧更甚。这一路计划之大胆犹如天马行空充满了想象力,可也犹如在高空钢丝
中行走,一个不慎便要摔得粉身碎骨。走钢丝的不是旁人,正是她全心所系的小
情人。
见吴征正笔走猪狗丑得不忍卒睹,偏又一脸振奋信心十足的模样,暗叹一声
怕是阻止不了,低声道:「我去请二师姐与韩大将军来」。
吴征不能出府,便只能请旁人纡尊降贵了。林瑞晨得了信儿直等到胡浩下朝,
才约了韩克军一同前来吴府。
祝雅瞳也不便于人前露面而暂避,陆菲嫣便等在府门口。陆菲嫣连日来与吴
征相处相得,将一切暂且抛在脑后不去想。现下林瑞晨要来不免心中惴惴不安,
唯恐之后不自觉流露的目光或动作与吴征太过亲昵,叫人看出端倪。且同门相见,
吴征要恢复师侄的身份,犹如从虚幻中重返现实,也着实让她有些难以自处。
两架马车,十六名仆从,若得知这是当朝侍中与车骑大将军一同出行,恐要
让人惊掉了下巴。但两名重臣又如此低调,可见昆仑一系如今的势弱衰微。
陆菲嫣及时上前迎迓一一见礼,见林瑞晨时难免脸上一红。此前在侍中府也
曾见过面倒没甚特殊,如今在吴府前却是大窘,倒有近乡情更怯之感。
林瑞晨本不欲陆菲嫣入住吴府,虽说是长幼两辈人当不致出什么乱子,但后
院里堪称孤男寡女,传出去少不得各种流言蜚语。但一想吴征已长大成人更能独
当一面,陆菲嫣也未有反对,多说反倒有些自己人猜忌自己人的意思,只得由他
们去。
后院里宾主纷纷坐定。胡浩为人不拘一格,向来又以逗弄吴征为乐,调笑道:
「怎么,吴大人的架子当真是不小。唤韩大将军与本官来见连拜帖也不送一封,
可是看我二人老朽不堪不放在眼里了?」。
「岂敢岂敢」。吴征陪着笑脸连连作揖拱手。胡浩倒还罢了,自两人定下了
交易协议后便更加亲密了许多,韩克军可是未来的老岳丈,若是惹得他不爽,加
上那个五大三粗不讲道理的韩铁甲,今后可有的受了:「事发突然不及准备,晚
辈又不适合出府,只得委托陆师姑前去通报。韩将军,胡大人,还请赎罪」。
「说吧,请我们来又打了什么鬼主意?」。胡浩一靠椅背双目微眯,酸痛的双
肩正让爱妻力道适中的揉捏伺候得舒舒服服。
「韩大将军,日前曾托韩抚军向您禀报下官的意图,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
计划里千头万绪,可吴征最终的目的极为明确,韩克军的态度也是至为关键的一
环,否则忙来忙去让外人捞走了便宜,可不是白费心机么。
「吴大人的话,本将军听不懂」。韩克军老态龙钟,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劈斧
凿又密密麻麻,可那一股子锋锐无匹的凶猛气势丝毫不减。至少吴征面对时压力
颇大。
「大将军何处不明?」。吴征耐心道。
「不明之处多了,至为不明者便是这与本将何关?」。韩克军砰地一声放下茶
碗推开道:「你要做什么自去做你的,本将三个子女至今悬而未决,本将难以分
心,至多也就是不拦着你」。
「晚辈明了大将军的意思,得罪」。吴征扭头偏向胡浩又道:「胡大人,二
师姑,这是晚辈心中所想,请二位过目」。
递上整理得语句通顺明了,细节处又细致入微的书册,胡浩翻看初时还有些
心不在焉,越看越是脸色凝重。合上书册后不自觉地先望了韩克军一眼道:「你
这叫……」陡觉肩头一紧,爱妻的按摩力道加重了许多,连骨头都在生疼。
「咳咳…计划虽不错,可漏洞太多真要做起来难上加难」。胡浩正色道:
「旁的不说,我就问你有那么多人手么?」。
「有」。吴征断然道:「若非有十足的把握,晚辈怎敢妄言?只是计划虽好,
关键处还是韩将军与胡叔叔的首肯」。
「如何首肯?换了谁也不答应!莫说掺合,我便是站在岸边也难免沾一脚的
泥。肯不肯让你做还是个问题,支持?吴大人是不是最近梦发得太多了些?」。胡
浩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讥讽。
「如今咱们形势被动,晚辈也是想让几位大人松上口气歇一歇」。吴征也不
动怒,反而笑嘻嘻转向韩克军道:「韩大将军,兵行险招几是现下扭转局面的唯
一出路」。
韩克军久经沙场,将朝堂谋略转向兵法之说最合他口味,吴征也是拿准了这
一点向他搭话。
「看不清,不明白,不动」。言下之意兵行险招可不是趋兵送命。老将还是
一副温吞水事不关己的模样儿,任你说出花来,我就看你表演。
胡浩一脸揶揄讥讽,看吴征两头吃瘪心情大爽。
吴征叹了口气,暗骂一帮老狐狸,从大袖中又掏出两本卷册向陆菲嫣使了个
眼色。
陆菲嫣见吴征处处艰难,原本心中焦急万分。见状心头一凛缓步迈向书房门
口,发出几个特异的唿哨声。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回应,陆菲嫣确认无虞后回身
向吴征点头。
两本卷册分别递上,吴征又在韩胡二人身边点上烛台,摆好火盆,一切都说
明了一件事:事关重大,阅后焚毁。
见吴征郑重其事的模样,胡浩也收起了戏弄之心。薄薄的卷册内容不多,狗
爬样的字迹显然出自吴征亲笔手书,可其间包含的信息如雷声隆隆,振聋发聩!
即使久经风浪的韩胡二人看完之后俱一言不发,只默默将手中卷册引燃烧做
灰烬。
胡浩回臂拍了拍肩头的小手,林瑞晨会意向陆菲嫣道:「师妹,我们出去走
走」。
二女离开后林瑞晨见陆菲嫣神思不属,以为她心中不悦宽慰道:「男人的大
事儿咱们少参与,在这些事情上女人确实要弱上许多」。
「啊……不是,小妹已然知道事情的大概,其中牵连太过重大,小妹是有些
担心」。
陆菲嫣躲闪飘忽的目光尽落在林瑞晨眼里,柳眉轻挑随口道:「你这是关心
则乱,嘻嘻,安心吧,你那个未来女婿呀本事大得很」。
陆菲嫣脸颊闪过一丝绯红强自镇定嗔道:「师姐又来取笑」。异样的神情让
林瑞晨心中疑惑不已……。
书房里安静了许久,胡浩指尖轻敲桌面,乜目向吴征道:「小子,这东西哪
里来的?」。
「晚辈跟踪暗香零落贼党,亲身经历,险死还生,绝无虚假」。吴征亦是神
色肃穆。
「你这是一次死不了嫌命长,还想再死一回么?」。胡浩转头向韩克军道:
「老韩,你要看女婿的本事我不管,但再闷葫芦似的不吭声,别怪我撒手,你们
爷儿俩自己折腾去了啊」。
「是不是老子的女婿,老子说了能算吗?仙人板板」。韩克军忽然连连跳脚,
将吴征吓了一跳,随即便是一道吃人的目光袭来,险些将他活剥了:「哼!这就
开始算计老子,当老子泥捏的没脾气吗?」。
吴征旋即镇定自若,脸皮厚如城墙淡定道:「有舍有得,顾不得许多,我不
能让雁儿再被毁一次。其实,我们也没有选择!十五年前在西岭边屯,这条路便
已定下了」。
「雁儿是你叫的?格老子的戳锅漏」。韩克军暴跳如雷,枯竹般的手指捏的
咔咔作响,愤懑难平指着胡浩道:「你去见陛下么?」。
「不去」。胡浩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本官要居中调停,分派指挥。再说你
自己的决断,摊上本官干什么?且慢,小子,你的证据呢?」。
几在同一时刻,焦躁的韩克军愤道:「碰上那么个怪胎宝器,还打不死你个
龟儿子?」。
韩克军久在军中,骂起来人污言秽语着实难听,吴征揉了揉鼻子道:「证据
当然有,至于怎么脱身的,和证据也有关」。
「嘿嘿,你听听你听听,你个老不修的未来女婿比泥鳅还滑」。胡浩两人齐
嘲,哂笑着摊手道:「先拿来我看」。
「不忙」。吴征缓缓摇头道:「晚辈的建议,胡叔叔还是与韩将军一同去见
陛下为好。贼党与前朝有关已是铁铁的事实,韩将军有韩将军的目的,至于如何
以小搏大收割利益,还得有赖胡大人」。
「呵,这是指派起本官来了!莫不成调动之事要等你这个准备好吃牢饭挨板
子的小子来做?」。胡浩目光一闪,口气却一如之前。
「不是。晚辈安敢比胡叔叔,所占之利无非消息与情报更多而已」。吴征躬
身后挺直腰背不容置疑道:「有一人会陪同两位一同入宫面圣,她手中握有铁证,
且还有与陛下讨价还价的余地。对两位是一大助力」。
「果然还有!你小子总是不尽不实,是什么人?」。
吴征微微一笑打开房门,院中一位白衣美妇人从天而降轻轻落下,仪态万方
地游步入房道:「妾身随二位入宫面圣如何?」。
屋内鸦雀无声,好半晌才听胡浩叹息道:「来前我便说了,不管他说什么我
们通通不答应,否则是便宜了这小子藏着掖着。若非祝家主大驾光临,本官还想
再拒绝一回,看这小子还能变出什么意想不到的花花来」。
祝雅瞳展颜一笑如鲜花绽放,略微躬身一礼,起身时被娥眉挡住的双眸一挑,
仿佛清风吹过玉湖,逗起一池春色无边:「事关重大此前不便相见,还请两位大
人见谅」。
与胡浩的逐渐兴奋不同,韩克军忽又变回那个枯瘦般的老人道:「风烛残年,
还能与祝家主一晤饱览风采,当真三生有幸。还请家主出示证据,老夫方能下定
决心」。
干燥而满是皱纹的手掌依然稳定而坚实。祝雅瞳取出一物放入他手道:「这
样东西,两位大人或许都有所耳闻。不知够不够?」。她目光灵动妩媚,还有一丝
调皮的戏谑,似乎在逗弄两人:够不够?够不够?不够我还有……
「够了!足够了」。韩克军萧索叹息道:「老夫虽未见过此物亦曾多有耳闻,
陛下会答应的。老胡,我去做我该做的事情,剩下的劳你办好。我韩家世代忠良,
不忍见奸臣小人误国。至于你……」。
韩克军目光复杂地看着吴征,终又摇头无奈道:「还是去吏部告个病假好些,
届时也少吃点苦头」。
「嘿!老不修这又心疼起未来女婿来了?」。胡浩将手中的物事翻来覆去地看,
啧啧称奇。
女婿两字每一回都能刺痛韩克军的神经,老将焦躁吼道:「任由你们去胡闹,
最好打死老子眼不见心不烦!仙人板板,让开让开别挡着道」。
「这么做格局不够,本官向来要玩便玩些大的。光是解决雁儿一人的问题算
什么本事?女儿是你的心头肉,两个儿子便不管了吗?」。胡浩心情大爽道:「苗
郎中与你交厚,还要劳烦大驾去一趟。为了你的好女婿少吃几下板子也是好的」。
韩克军顿步回身,庄重拱手道:「苗弘毅处老夫自会去!谢了,先行告辞」。
韩克军与胡浩相继离开,分别时林瑞晨有意无意向陆菲嫣道:「看他们的样
子,征儿的打算是成了!多看紧他莫要让他乱来,此事一荣俱荣非同小可,万万
出不得半点差池。咦,当初你留在吴府倒是对了,否则他年轻人的野性子发作起
来,这里还有谁能管得住?」。
陆菲嫣脸上再开满面桃花,什么莫要让他乱来,留在吴府是对了,听在心头
全是些别样的滋味,忙不迭点头答应:「我知了,师姐也莫要操劳太过」。若再
不打发走林瑞晨,怕再被她说几句要落荒而逃。
「一府的奇奇怪怪,在玩什么鬼把戏?」。林瑞晨眉头微挑,带着一腔疑惑转
身离去。
「下雨了呀……好烦」。
不觉又过了十日,转眼春将逝,夏季已然不远,气温渐高之时常有些狂风骤
雨。方才一阵花啃泥,树弯腰的怪风之后,珍珠大的雨点便从天而降。起先还只
是淅淅沥沥,不久便如大片的簸箕翻洒了一般,化作一场爆豆。
吴征捧着茶碗发了会儿呆,闷在府中的大半个月里闲得发慌,倒勾起了在青
云崖边修习《道理诀》清苦日子的回忆。
「练功罢!走南闯北了两年忽然被关起来还真是不好适应」。吴征摇了摇头
准备修习内功。
「正无聊?」。祝雅瞳的身影转过屋角,翩然而来。
「准备练会儿功」。见到她总是升起难言的亲近之意,吴征时常暗道不会这
么变态吧,见一个爱一个。然而……这样的女子成天伴在跟前,不知道大慈大悲
的得道高僧能不能做到心如止水。吴征之所以还不敢动半分歪脑筋,只不过是两
人身份差距太过遥不可及,连想都不敢想而已。
「我也是这个意思」。祝雅瞳与吴征一同进屋闭上房门,又推开一扇轩窗道:
「这一门本事特别适合你,练了只有好处」。
「我现在修习的武功已经足够好,而且天阴门的武学与昆仑派大有不同……」。
门派之间虽有交流,交换武学秘籍却是大忌,另还有许多兼容问题。若修习
了日后难免使用,一旦传扬出去于祝雅瞳大为不利。这名女子待他着实不错,他
也不自觉在潜意识里多有回护。
「你的《道理诀》与《天雷九段》俱是一等一的内外兼修好武学,也是根基
功法,动不得改不得。我要教你的可不是天阴门武学,把它叫做技巧或许更合适
些」。祝雅瞳敲了敲桌面玉指一点头顶房梁,又一点打开的轩窗。
「天地之威远超人力,亦含大道至理。例如风雨,早春的微风酥润,雨丝如
绸,现下则风吹人倒,雨打花落。你的一身本事里最厉害的便是应变之能,有没
有试过听一听雨打屋檐的先后,有没有试过看一看风过枝头的痕迹?」。
祝雅瞳嘴角微翘侃侃而谈,语速不快不慢,倒让吴征有一种佳人在雨瀑前被
吹得衣带飘飘仍不为所动,犹自轻歌曼舞的优雅美感。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吴征若有所悟。
祝雅瞳眼眸一亮赞道:「好诗,好意境」。吴征看着窗外怔怔出神,自没发
现她脸上神采飞扬的得意。
祝家之主作为天下间有数的绝顶高手,眼光见识俱都是顶尖,提出的思路亦
是一针见血。若能听清雨打屋檐的先后,又能看明风过枝头的痕迹,对吴征的眼
力耳力有巨大的提升之外,更具纵览全局,四面八方俱在掌控之中的效果。
「这一项本事,便唤作观风听雨」。祝雅瞳说完静坐不言,任由吴征一时侧
耳,一时定睛,自行体悟。
「噼里啪啦」。雨点敲在瓦面上发出点着爆竹般的声响。
千条线,万条线,掉进水里看不见。童谣般的谜语虽幼稚,可知其绵密无间,
宛如千头万绪般无从理起。更何况时有许多雨丝同时打下原本便不分先后,难度
可想而知。十二品高手悟出来的本事,又岂有易与的?
吴征听了一阵,又看了一会,只觉声音从四面八方纷沓而来,越听越乱,越
听越糊。起身在屋内四角慢慢踱步。风本为空气流动所成,观风的难度更甚听雨。
以稍简入更难,学会一门是一门向来是吴征的方法,需知贪多嚼不烂,贪快更是
大忌。
先感受声音传来的远近,以之为据将屋顶切分成各个区域,再细分区域中雨
点打落的先后。说来简单,可其中的纷繁复杂难以言表。光是全神凝听绵密不绝
的雨点声便足以让人头皮发麻,且兼顾各处更加艰难。
吴征尽力维持着呼吸与步伐的均匀平稳,练习过程中亦是对洞察力,专注度
与全局总览的巨大提升。学起有用的本事来,吴征向自一丝不苟。
祝雅瞳的目光始终随着吴征,爱子高大的身形,严肃的面容,额角滴下而被
剑眉挡住向眉心与两颊滑落的汗珠,时不时露出的痛苦神色,让她又是欢喜又是
心疼。回想他举目无亲在昆仑艰难学艺,于青云崖畔更是孤苦伶仃,一时心如刀
绞,恨不得立时上前与他相认,再狠狠搂进怀里嚎啕大哭一抒胸臆。
可她不敢,为了母子相认,她已历经无数艰难险阻,爱子亦是无比争气没有
浪费一丝一毫的天赋,此刻上前无异于半途而废!不但荒废了她的,更让爱子从
前的一切努力化为乌有。
祝雅瞳强忍着万般不甘与疼惜,就在她再也忍不住想要指点一些捷径而抬起
手来时,吴征忽然停步侧头,与她做出了一模一样的抬手动作。
两只手停在空中,一只温白细润,小巧纤长;一只粗大有力,张如伞盖。两
手一同在空中急速变换着方位左右虚点,犹如正在按压拨弹一根看不见的琴弦。
而抚弦的指法亦绝不是当世哪一位琴艺高人所授,也绝没有在世上出现过。只因
指点他们抚弦的,是一场天地大音,这一曲琴音,正应天地而作!
祝雅瞳的武功修为高过吴征太多,且吴征刚刚入门,指法散乱不堪,与祝雅
瞳比起来更是错漏无数,倒像胡乱挥舞一般。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渐渐时不
时有了重合,以至于云收雨霁之时,两人重合处已有了一成之多。
吴征收敛思绪方觉心神大耗,更足下一软颓然一跤坐倒大口地喘息。浑身大
汗犹如从暴雨中一路全无遮挡,刚奔回屋里一般。
祝雅瞳又是心疼又是大爽,笑吟吟地探出玉掌按压吴征后心大穴,渡入一股
浑厚之极的温暖内力助爱子恢复心力。心中暗想道:「昆仑一系万马齐喑,唯有
我的小乖乖束缚全无。要拽着这群马儿走出泥潭,非小乖乖莫属」。
背后的温绵玉手掌心火烫,渡入的内力更是舒畅爽适,犹如淋过大雨后又泡
了个热水澡,全身毛孔都在大口地呼吸。
吴征抹着额头的大汗,心下却是得意万分:这技巧好厉害!若是全练成了实
战能力怕不止要上一个档次!啧啧,老子果然是个天才,这么快就掌握了窍门!
那句台词怎么说来的?对了:你以为躲在这里就找不到你吗?没用的,你那样出
色的男人无论在哪,都像黑夜里的萤火虫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你那忧郁的
眼神,稀嘘的胡渣子,神乎其技的刀法,还有那杯dry martine ,都深深的迷住
了我!咦,dry martine ?是个好兆头,老子正要拽马提泥走出困境!他妈的青
城一系,等着老子来抽你们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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