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户人家院子虽大,却也只是为了堆放更多的柴而已。
原来是一户樵夫。
家里一个老樵夫、一个小樵夫、一个老妇人,除了粗糙的米,简单为过冬囤备的干菜,也没有多少像样的东西了。
乡野人家,生活本就贫窭,捉襟见肘。
但金钱的魔力是无穷的。
我拿出了一锭五两的大银子,白花花放在桌上。老妇人当即咧嘴而笑,除了变戏法般找出来几颗鸡蛋外,竟然还拿出来了一副猪大肠。
此外,我们原本在包袱里留着的、搜刮那几个淫贼剩下的一斤多鸭肉、半斤豆干外,还有三斤白酒。
呵!想不到,在这个寒冷的傍晚,在这穷乡僻壤山村野外的农家里,几个人竟然弄出了一桌酒菜。
看起来真不错呀!简直像村里要过年一样。
几人喝了酒,驱除了寒气,脸色都渐渐红润起来。加上酒的魅力就是能让人开心,让陌生人之间迅速拉近关系、加深感情,于是几人便都话多起来。
先是樵夫一家不停地夸赞我出手大方,说一看就是年轻有为的大家公子,非富即贵,又长得模样俊俏、结实挺拔,风度还潇洒翩翩,遇到我真是三生有幸。
接着又不停地夸三个女娃子长得漂亮,什么“一个比一个好看、耐看”,说月儿丫头是“花儿一样的小囡囡,眼睛这么大,水汪汪的会说话”;林寒舞是“看着就乖惨了,小脸蛋讨人喜欢,赛过十五的月亮”;对慕容婉儿更甚,那老妇人竟然说“尤其你家这媳妇儿,天上仙女儿一般,比那戏台上的王昭君都好看,俺们活了这把岁数没见过”。
一番话说得几个人魂儿也出窍,那小樵夫眼睛都泛起桃心来,盯着三个女娃都看痴呆了。
月儿、林寒舞面色羞赧,各自低着头抿嘴轻笑,放下了筷子,饭也不吃了。慕容婉儿则是豪迈起来,刚才人家说她是我媳妇儿她也不以为意,一边举杯邀众人同饮,一边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这大小姐,真是在家里闷太久了,出来玩一趟兴奋到如此地步。
不论众人怎么陶醉,我始终是保持清醒和警觉的,因为我是个杀手。纵然这樵夫一家人毫无问题,绝对的纯良无辜,在我心里,也早列为敌人戒备了。
不说进来后就早检查过了有没有兵器、暗器、机关什么的,几人吃饭时,我也用了好几种查毒、辨毒的法子,把盏交谈之间,也早看过了几人各自有没有武功在身。
这些其实都不难,常年练武的、江湖上混的,不用说看手指、关节这些,单从面色里看“气”,眼神中看“精”,我都能判断个大概。
这是杀手最基本的嗅觉。否则,做这种脑袋别在裤腰上的行当,早死了。
现在,这一家人是完全不用担忧的。
我也开始放心地吃饭,品着酒吃菜。
这老妇人好手艺,把顿简单的乡下饭做得喷香可口。尤其是桌上这一大盘的溜肥肠,简直绝了。
我不由得开怀起来,就着酒大快朵颐。不经意发现了有趣现象:除了我和樵夫一家外,这三个女娃中,月儿、林寒舞似乎颇为忌惮这猪大肠,看着它神情抵触,见我吃得欢脸色都诧异了。反倒是慕容婉儿这个千金大小姐,她却没有一分嫌弃,也同我一起,吃得津津有味儿。
嘿!要说这一点,她倒是够资格当女侠的。江湖有言:“大风起兮云飞扬,壮士爱吃猪大肠” 嘛!连猪大肠都不敢吃,怎么闯荡江湖、仗剑品酒,表现那一身“侠气”?
慕容婉儿看月儿、林寒舞恐惧的样子,仰头大笑起来。
一通取笑罢了,她说:“林妹妹、月妹妹,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们两个为什么不吃呢?”
俩丫头一齐回答:“我们不敢。”
“为何不敢?怕什么呢?”
“怕、怕……”月儿嘴笨,说不出来,林寒舞道:“这是肠子,里面是装、装……”
“装屎的呗!”慕容婉儿道:“妹妹你是怕脏吧?”
说着,这大小姐道:“洗干净了不就得了?吃起来很香呢!”
正得意着,那小樵夫不知搭错了哪根脑筋,搭腔道:“就是就是!这有什么?猪活着的时候,肠子里是装着屎,可是杀了猪,猪死了,大肠洗干净就是菜了。别说这肠子以前装过屎,这个碗……”小樵夫拿着自己的饭碗,说:“这个碗以前都被我装过屎呢!洗干净了,还是一样能用。”
呃!不知道大家各自醉了没有,听了小樵夫的话,登时我眼眶一扩,感觉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
果不其然,片刻后,月儿、林寒舞两个丫头,双双扭了脸,捂着嘴干呕起来。
老妇人正在出言教训小樵夫,慕容婉儿这“女神”却丝毫没受影响,不仅继续笑得花枝乱颤,过后又开始说教两个小丫头,讲出一番开天辟地、惊世骇俗、旷古烁今,连我听了都瞠目结舌、深感震颤的话来。
她说:“猪大肠装过屎,碗也装过屎,都是装过屎的,有何分别?大肠洗净了能吃,碗洗净了难道就不能再用了吗?”
我接话:“道理没错,可人们总是能接受了大肠,却接受不了碗的。”
慕容婉儿道:“原因是什么呢?无非三点:一是价值不同。装过屎的大肠被清洗之后是有食用价值的,叫做‘食物’。但碗的价值却只是容器,特定的容器,本身应该是装水、装饭,装干净东西的,不应该装屎,它并不是便盆。装过屎的碗别说人们愿不愿意再用,就算愿意去洗的人都不多。碗又不值钱,何必大费周章去清洗干净,换一个就好了么!除非是穷得很,舍不得再买新的。”
她只顾自己说,也不管老樵夫两口子尴尬的神情。
“二是对于屎的定义不同,肛门,也就是**,就像是食物残渣和屎的一条界限,在人们的认识中,拉出来的才叫屎,留在大肠里的,只是被吸收掉养分之后的食物残渣。”
“举个列子,比如说——”慕容婉儿指了指月儿和林寒舞,道:“两个漂亮的妹妹吧!她们的肠子里显然存有一定量的屎,甚至是宿便,这是客观的事实。但是你看,大家并不恶心。因为我们只看到她们的脸,并不能透过肚皮看穿她们的肠子。同样,咱们在座这么多人,无论丑俊老少,谁肚子里也多少有一些屎。但是人们不厌恶自己,也不会因此彼此厌恶。”
呃……老天!我正错愕着,慕容婉儿继续侃侃而谈:“我们思考一下碗里的屎和大肠里的屎有什么区别?唯一区别:碗里的屎,是拉出来的。也就是说,在人的意识中,拉出来的叫做屎。没拉出来的,藏在肠子里,被我们的外表躯体包裹住,谁也看不到。虽然客观存在,但主观上不存在,那么人们就不认为它存在。”
“碗中屎,是拉出来再放进去,或者直接拉进去的,气味、色泽、形态一应俱全,那才是正儿八经,如假包换的屎,这才能在人的脑海中留下深刻的烙印。所以每当人们看到这只碗,就会想到屎,会觉得恶心,无法再使用它。但大肠,除了杀猪的屠夫和清洗它的厨子外,我们其他人是看不到它里面原来装过什么样的屎的,看到的只是食物,所以并不会觉得恶心。”
哎呀我的妈!慕容婉儿,看不出来这大小姐还有这等能耐!一张巧嘴,连珠炮也似厉害。说得道理闻所未闻,但却叫人无法反驳。
当下,几个人看着她都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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