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花菩提树

卷二:25.不舍得放弃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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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洋半夜接到电话,我在嘉诚,房间你知道。
不用看号码不用分辨声音,只是简短的一句话她就知道是何许人也。电话一放,人也彻底清醒过来。急匆匆的拉了条牛仔裤穿上,洗了个冷水脸,马上冲出去。
听声音就知道他今天心情不太好,而叶大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耐性是更加不好的。
她拿出房卡划开门,三重窗帘拉得密密实实的,漆黑一室。不知道他抽了多少烟,酒店的空调和抽风向来强劲仍然烟雾蒙蒙的。
别开灯。他的声音太低,低到几不可闻。
循声望去,窗下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个人,依稀可辨。
过来。她听话地走过去,有些紧张,认识这么久面对他她还是克制不住紧张。
近一点。
恩她没听清。
再近一点,坐过来。
她走过去坐在他膝上。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她能看到他眼中望见她时那一瞬的惊喜,仿佛有万丈光芒在刹那间燃亮他的脸庞,然而又迅速消失于黑暗中,他颓然阖目,再睁开眼时呆滞的眼神穿过她不知望向哪里去。
这样坚强的男人竟然这样的脆弱。她被震撼住,微张开嘴,想安慰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手已不自觉地伸过去揽住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胸上。
高三就象绷紧的弦,轻轻一弹指就会断掉。轻眉班上已经有几个战友受不住压力病倒了,连奶奶也在电话里说要来济城照顾她一年,她连忙婉拒。爷爷已经七十有六,身体倒是还好,但人一老器官也会老化,说不准明天会发生什么。让奶奶来照顾她,她不忍也不放心。
其实她倒是不紧张的,她是文科,她的记忆力向来很好,本性又淡然,反正尽力读书认真上课,真是考不出好成绩,再考就是了。班主任赞她心理素质过关。她暗笑不已。
相比较下来,何心眉要比她压力大很多。她父母祖辈都是读书人,以同样的标准要求下来,她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轻眉暗忖:换做她在那个家庭估计会崩溃掉。所以看着何心眉她眼光不同以往的温柔,连她的鸹嘈她都颇能忍耐。
你说我们考大学为了什么何心眉最近处于混沌迷茫状态,经常反思人生。
找个好工作啊。
找到好工作了呢
找个好人家嫁了。
嫁了又怎么样
生孩子,煮饭,为了孩子的奶粉尿布继续加油工作。
然后呢
然后孩子大了重复你的人生,你也老了,就再也不用工作了。条件好的话去旅游,不好就在家帮你的孩子带孩子。
何心眉趴在桌子上思考自己看不到前路的暗淡人生,接着大声呻吟:我不活了,我真的不活了。
她嘿嘿笑。其实也不是完全灰色的,你想想啊,这个过程多么让人期待。认识你喜欢的人和他一起过日子。煮饭给他吃,把他养的胖胖的忽然就想起她和叔叔在厨房笑闹的情景了,一时间悲从中来,哽咽着,话也说不下去。
我不觉得有什么好期待的,让我煮饭除非我死了的那天。何心眉完全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她强笑一下,那你再想想将来有孩子,你生他下来还是一团肉,慢慢的长开了看到是你自己的样子,能不高兴吗然后他长大,会叫你,会和你玩,闹得你生气又哄得你笑,多有意思啊。生命也就是这些不堪一提的小事组合在一起,喜、怒、忧、惧、爱、憎、欲所有的情感在岁月里沉淀,化作你自己的一部分。而她的那一部分呢可望而不可及。
不觉得有意思。何心眉闷哼,我只知道我活了十几年还没尝过爱情是什么味就快死掉了。
你神经了。天天把死挂在嘴上。
我没神经也不远了。何心眉沉默了一会,轻轻问:轻眉,你说爱情是什么
爱情是什么她心下思量,哪本小说里说的:爱情是你不舍得放弃的痛。你痛的撕心裂肺,你苦得肝肠寸断,你还是不舍得割裂,因为已经化作你的骨血渗入你的肉身,你只有痛才能感觉到自己真实的存在。
大佛寺的梵唱又起,延绵的和声伴着木鱼钟鼓,她望着灰色挑檐的一角,只觉得心中一片荒凉,她的妄念痴想没人知道没人理会没人能化解,她只能揣着兜着小心呵护着,放在不被发现的角落,偶尔拿出来仔细看一眼,在上面落滴泪,然后又悄悄收回去珍藏。她连放肆地疯狂地去想念的资格都没有,只因为,那个人,是她叔叔。
站在他房门口痴痴看着他空空的房间已经成为习惯。
他多久没回来过床罩平整得没一丝褶皱,台椅桌几干净得没一叶灰尘,月色里阳台上的杜鹃郁郁葱葱,依稀还能闻见米兰的清香。
久到她都快记不住了。
每一处都带着回忆,浴室里她和他笑闹过,那时她坐在洗手台上,一定要帮他刮胡子,他抵不住她的纠缠只能乖乖投降;桌边她用他的电脑玩游戏,他手上一堆事情还没处理,看她玩连连看也玩得不亦乐乎,他莫可奈何;床边的木地板上她经常坐在那里看小说,挨着他的小腿,看着就睡着了,醒来时在自己床上;阳台上他和她远眺上海路的繁华聊着闲天,她手里抓着大串的葡萄,他手上握着她吐出来的葡萄籽佯装生气,可是眼里都是宠溺的笑容;还有还有,生日的那天她睡梦中甦醒,映入眼帘的是他匆匆赶回的疲惫的脸,坚定有力的怀抱中她能听见他强健的心跳。
这一切都是回忆,这一切回忆终将封存,不复再现。
她滑坐于地,甜蜜地笑,可是泪水却挂在眼中,泫然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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