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漂泊,让他的愤怒和冲动有所降低,代之而起的是伤心和委屈:“人家等了舅舅几天,舅舅都不来看我,然后回来了,又不分青红皂白,骂我罚我!”
眼眶有点热热的,可是这个倔强的家伙抬起头看着天空,不愿意让泪水流下。
“既然那么讨厌我,我走好了!”
这是他昨天在冲动中心里决定的。
可是,到那里去呢?
从小,舅舅那里就是自己的家!就算是偶尔回到父母身边也不自在,那样地惦念着回去,好像,在自己的心里,从来没有想过,别的地方也可以留下,别的地方也可以生活。
外婆和舅舅的身边,就是自己的家啊!
——这是霍去病一生最大的固执,就是后来他成为冠军侯,有了自己的家室,他也仍然这样坚持着,没有搬离卫府。
现在,这个未来的军事天才象所有头脑发热的离家出走的孩子一样,迷惘着痛苦:我到哪里去呢?
泪水,终于悄悄地在不知不觉中从脸庞上滑落。
远远传来了马蹄的声音,还有焦虑的呼唤:“去病——!去病——!”是舅舅卫青!几乎是条件反s地,这个刚刚才在后悔的家伙弹跳起来,拔脚就跑。
在马上,卫青已经远远地看见了霍去病。昨天带着府中的下人,几乎把长安城翻了一个遍的卫青,心里的怒火和焦虑冲上了顶门。
今天一大早,长安守卒受卫青之托跟着寻找,有人在城外小河边见到了霍去病,便连忙通报了他。
这时候,忽然看见那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卫青心中大喜。不料那家伙竟然拔腿就跑。好气好笑之下,连忙追过去。
这是河边的小树林,马不好进去,卫青跳下马来,提气一奔。
那霍去病如何有他快,很快就被他一把抓住了后领。那个执拗的家伙虽然比同年的孩子都高出一大截,但是,在修长高大的卫青面前却还是个孩子。此时被一把抓住,挣了几下挣不脱,g脆转头一头扑进卫青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卫青本想抓住他好好教训他一顿,不料这家伙抱住自己就哭。哭得卫青一心的教训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当下便搂住他温言相呵:“好啦,别哭了!别哭了!”
那霍去病哭得更厉害了,把眼泪鼻涕毫不吝啬地留在舅舅那身天青s丝袍上。
“原来是那么一回事!”卫青听抽抽噎噎的霍去病说完全部原因以后,不由得轻轻叹道,“原来去病是因为那镇国将军的儿子出言辱骂舅舅才打他的!”
“是,他说舅舅没本事,只知道拉着三姨的衣角往上爬……”霍去病犹豫地住了口,还有些难听的话,比如什么宠佞,娈幸什么的,霍去病不懂,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话。还是不要说给舅舅听了,免得舅舅也肯定不高兴。
卫青见他的脸s,只是淡淡一笑,他知道,必然还有更难听的。他也不问,只是笑道:“去病,舅舅很高兴你这样维护我。不过,这样做其实没有必要的!”
“为什么?”睁着一双大眼睛的霍去病不懂。
“喏,你看眼前的这条河,刚才我看见你往里面仍石头和土坷了吧?”
霍去病点点头,他不明白这和刚才的话有什么关系。
“你的石头改变这河水的方向了吗?”卫青问。
“没有!”
“你的泥土弄脏它了吗?”
“……”
“所以,”卫青淡淡地笑,“只要有自己的方向和目的,何必管别人做过些什么,说过些什么!”
“那些人爱说,让他们说去好了。”
霍去病似懂非懂,但是他没问。聪明的霍去病,看得出舅舅淡然微笑的脸庞的后面,有着他不懂的伤痛。
“走,我们回家吧!”卫青站起来说。
碧绿的树林里,他修长而俊逸的身影显得异常的飘逸。
霍去病点点头。
出得小树林,甥舅二人同乘一马进城。
坐在舅舅的前面,感觉到舅舅坚实胸膛和暖暖的体温,霍去病忽然有了一种安心的倦怠,好想象小时候那样,在舅舅的怀里闭上眼睡一小会。
“咕——噜噜。”去病的肚子在叫。
卫青笑了:“饿了吧!”
霍去病重重地点点头:“昨天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
和所有养优处尊的小孩一样,出了家门,他才会知道饥饿的无可奈何的滋味。
“下来吧!”卫青说。
现在已经到了人烟稠密的长安城,骑马在街道上穿行十分的不妥。
卫青牵着马,领着霍去病,在一个卖烧饼的摊子上,买了两个烧饼给他:“喏,先吃着垫点底,等会儿回家,叫人给你做好吃的。”
霍去病大口大口地吃着,他从来没想到过,街上普普通通的烧瓶竟然黄灿灿的这么香,这么好吃!
他们一直往前走,走过了那条街,进入了另一条。霍去病手中的烧饼只剩下一个了,他喜滋滋地举起来,小小地咬了一口——舅舅专门给他买的,可不能吃得太快,太快就没有了!
这时,在街道的转角那里,卫青看见了一个残废的乞丐。虽然是初秋,但这个乞丐却还穿冬天的布袄,上面早已是破d百出,无法蔽风保暖了。黑黑的脏脏的脸上,一双泛红的眼睛。蓬乱的头发纠结着,瘦骨嶙峋的身体蜷缩着。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但是那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霍去病手中的那块烧饼。
卫青素来心慈,当下便将霍去病手中的烧饼拿过来,想想,只掰了一半给那个乞丐。那乞丐饿得久了,连忙接过,狼吞虎咽地啃。
那霍去病却一下子呆住了。
他直直地瞪着那个乞丐,脸s涨得通红。猛地,他做了一个卫青根本想不到的动作。
他上去一把将乞丐的烧饼抢开,看看自己的,又看看那块被乞丐啃得狼藉不堪的,忽然把两块烧饼全都扔了,转头就跑。那乞丐开始见他凶猛,吓得呆了,也不敢再去拣。
卫青不知道他又怎么了,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怎么回事?”
那霍去病脸s通红,眼泪将坠未坠,使劲挣扎着:“我全给他,全给他好了!” 一双泪水蒙蒙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舅舅:“你给的东西,我舍都舍不得吃,你却……”
卫青方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烧饼给了乞丐而生气,心中虽有些不以为然,但念及他还是个孩子,便哄他道:“好了,好了,我重新给你买去!”
那霍去病也真倔,无论卫青怎么哄,都不消停,连后来再给他买的烧饼,他都扔了。一直到卫青重新在铺子里买了不一样的桂花糕,他才略略回心,老实地跟着卫青回去。
在霍去病小小心中,舅舅卫青,是他一个人的舅舅,就连卫青给他的东西,也绝不容人分享,不管那是什么原因!
卫青对于这个少年的执着和怪异,完全没有在意,他只为了去病的古怪和固执有些不安,觉得自己在教育去病方面可能做得不是太好,以后怕对不起姐姐少儿。
于是,卫青决定,应该多用点时间来关注一下去病的教育问题。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飞扬跳脱的霍去病,叫他学武功学骑s,一点就通一学就会,可是叫他学点诗书什么的,比宰了他还难过!他不是学不会,是根本坐不住。坐着坐着,不知怎么的,就去注意别的事情去了。
这天,正好卫青事情不多,便叫了霍去病到书房里面来,陪着他,让他把先生教的东西背背好了。
有舅舅相陪,那霍去病也自打点精神要好好表现一二,不过,他后天的决心竟是拗不过他的天x。起初也拿着竹简认真地看着,不知怎么的,心中并没有一丝的杂念,却竟如万马奔腾一般地早跳下榻来了。
卫青看着这个家伙,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卫青偶尔向刘彻提到了霍去病,刘彻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小孩子家,读那么多诗书做什么,够用就行!”
卫青楞了一下,忽然明白眼前这个家伙也是坐不住的人。
刘彻对于卫青的外甥大起知己的感觉,又见卫青因为没有多少时间关注去病而深有歉意。便大做好人,让卫青如果不是很重要的场合带霍去病一起去。
“你自己教他,”皇帝陛下说,“恐怕比那些老夫子教的他还容易会。”卫青摇摇头,无奈地叹口气。
不过在元光四年的时候,无论是小规模的围猎还是大规模的秋狩(皇帝陛下仍然喜欢这个大型的游戏),卫青都带上了霍去病。
霍去病2
“唔,不错”第一次见到霍去病的皇帝刘彻仔细打量着这个小小的少年。
皇帝今天金冠束发,身穿绛红s猎装,领口和袖口都是黑s的,再加上黑带黑靴,更显得玉面朱唇,俊美不凡。
霍去病虽然是初次拜见皇帝,但是站起来之后,他就一直没低过头,那双虎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皇帝,这个据说是最有本事也最高贵的人。
“去病,怎么这样无礼!”卫青说他,但是,他自己也脸带笑意,因而霍去病也根本没当回事。
“呵呵,”皇帝很喜欢这个倔头倔脑的小子,笑着说:“没事。仲卿,你看这小子像不像一个人?”
卫青知道他要说谁,这样说的人多了去了,只微笑道:“其实,这小子小的时候更象我,现在,长变了!”
刘彻摇了摇头说:“不是,你看他这神情,不像你,倒象我得多!”
卫青一怔,看看霍去病,再看看刘彻。这个少年眼里和眉宇间的桀骜和任x,果然更象是刘彻。
刘彻真的很喜欢霍去病,虽然登基已经十一年了,有了三个女儿的他仍然膝下无子。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没有儿子,他的江山和帝位永远都是有缺陷的。他异常盼望有一个儿子。
再加上,卫青已经有两个儿子了。这似乎是他和卫青相比那么不利的一个证据,他更希望有一个儿子来证明自己的雄风。
现下这个小小的少年,脸上和身上如此巧妙地综合了卫青和他的共同之处,这一点微妙地打击了他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如果,他能够和卫青有一个儿子的话,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于是,他分外地喜欢霍去病,喜欢霍去病卫青他们三人在一起。他在他们三人在一起的时候,模糊地追寻着一种他自己都不太清楚的温馨的感受。
元光四年的甘泉秋狩,卫青带了霍去病一起随行。为了给霍去病一个随行的机会,刘彻封了小小的霍去病做侍中。
很快,他们二人就发现,带霍去病来,是他们最大的一个错误!
本来,秋狩是刘卫二人每年最美妙的时刻,没有了长安的一本正经,没有了朝堂的g扰和家人的影响。刘彻用不着夜里偷偷摸摸地钻那条密道,和卫青共度一夜后,又在次r早上,匆匆忙忙地离去。然后二人又衣冠严整地在朝堂上。
那种忙碌的甜蜜却伴随着烦恼。
有一次,睡意朦胧的刘彻说:“仲卿,朕真想在你这里睡上三天三夜!”无奈的卫青看着满面的倦怠的刘彻,总是希望让他多睡一会儿,可是,当天快要亮了,那个密道口响起了轻轻的敲击声——这是心腹内侍来接刘彻的暗号。他还是得无奈地叫起他起身。
为了刘彻能好好休息,他也告诫刘彻不要来得太勤,但是,刘彻说:“朕只有在你这里才睡得安宁!”
确实,在卫青的身边,只要刘彻不瞎闹腾,他总是睡得像个孩子般的香甜和深沉。所以,刘彻几乎夜夜都会到卫青身边来。
元光和元朔初年,这对君臣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特别爱午睡!
每到秋狩的时候,是他们二人独处的最佳的时候。他们常常远离那些“苍蝇一样的侍卫”这是刘彻说的。尽情地享受着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但是,今年,多了一个霍去病!
“这家伙简直就是一贴狗皮膏药!”跑出好远,躲在一片树林后的刘彻无奈地对卫青说。
实在的,霍去病对卫青的依恋超出了刘彻和卫青的想象。他们可以甩开随驾的臣子,甩开随驾的侍卫,但是,这个倔头倔脑的小家伙,已经成为刘彻的噩梦了。
“你看吧,不等数到十,那家伙就跟上来了!”刘彻气恼地说。
他二人骑的都是千挑万选的好马,刘彻还特意给了霍去病一匹普通的马,但是,霍去病居然就有那个本事,无论他们跑到哪里,没过多久,他就p颠p颠地跟上来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便听见小树林后隐隐传来了马蹄声。
刘彻无奈地摇摇头。
卫青笑了起来:“带去病来,可是陛下的意思!”
霍去病已经骑着一匹大花马从树林后转过来了。一见卫青,这个小小的少年欢呼一声:“舅舅!”
刘彻好气又好笑地道:“只知道喊舅舅,连朕也不拜拜!”
那霍去病马未勒住就在马上一个稽首:“见过陛下!”
摇了摇鞭子,刘彻随随便便地应付了他那个随随便便的礼:“你这小子倒是有本事,这么快就跟过来了?”
霍去病还小,还没听出这里面的酸意,只当皇帝夸奖他,便道:“不敢,我今天都慢了一点呢!”
刘彻一窒。
倒是卫青笑道:“去病果然不错,骑马长进了很多!”
“不是长进!是这个,舅舅你看!”霍去病骑在马上伸开脚,他象个孩子一样急于把自己的新发现告诉自己最在意的人。
卫青一看,原来这家伙马鞍的两边垂下的马毡上,各开了一个d。他的脚就伸在这两个d里。
“这样,脚就有放的地方了,腿也能夹得更紧,可以跑得更快些。”霍去病得意洋洋地说。
“哼!”刘彻不屑地道,“什么破玩意儿!”
卫青也不解,去病不理刘彻,跳下来,牵马到卫青身边,兴奋地说:“舅舅,你试试!”
卫青依言骑上霍去病的大花马,跑了一圈。
刘彻一脸莫名其妙,看看霍去病,他一脸“就不告诉你!”的得意。
待得卫青回来,便已经变得兴奋莫名:
“陛下,这是好方法!”
刘彻一怔。
卫青急切地道:“臣和陛下与去病赛马,总是跑不了多远就累了。而去病往往十分耐远,能够后来追上我们。臣一直以为是去病小孩子有毅力。看来,是这个东西起了作用了。”
经他一提醒,刘彻也明白过来了:“仲卿的意思是……”
卫青异常激动:“这两个小d虽不起眼,但是,骑在上面,却甚是平稳不少,况且十分省力。陛下,若骑兵能如此,不仅可以大大提高骑s的威力,还能进行长距离奔驰!……”
刘彻也骑上大花马,把脚伸进那两个难看的d里。
一圈跑下来。
“用在骑兵上!”憬悟的刘彻开始狂喜,“骑兵的双手会被解放出来,将会大大提高我军攻击的能力,并且能够长途跋涉配合行军!”
卫青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两人的目光紧紧地j融在一起,又同时转头热切地注视着不知他们在说什么的霍去病——“天才!”他们同声说。
霍去病知道他们在说自己。
但是他不知道,他这个小小的发现,在经刘彻和卫青推广后,在汉朝骑兵中大大应用了。正如卫青和刘彻估计的一样,这极大地提高了汉军作战的能力,因为它让骑兵能够很容易地保持身体的平衡,更能专心地对敌。
不仅如此,后世的研究家们十分奇怪,在马镫没有发明的时代,卫霍的骑兵为何拥有了那么强大的攻击和远距离作战的能力。
他们不知道,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小小的少年,为了拼命赶上他舅舅卫青的小小发明。
在那时候,刘彻虽然还没有预见到这个小小的发明在将来的伟大的作用,就已经下令推行了。然后,他更主要的精力用来——对付那个小小的黏人的家伙,把他的卫青身上的这贴狗皮膏药揭掉。
他想了种种的方法,包括让卫青装病。
但是,很快就证明这是个更失误的方法。因为,得知舅舅不舒服的霍去病根本没有(象刘彻想的那样)去跟着侍卫们出去玩耍,而是一本正经地替舅舅向皇帝告了假,然后就整r守在舅舅身边,一步也不离!
原本不得摸摸但还能见见卫青的刘彻哭笑不得:这下,连见都见不到了!
卫青也啼笑皆非,但是又深深感动于这个孩子的执着对自己的真情。
于是,卫青只敢病了一天,不敢再病。
还是宦监令黄顺出马,才把这个小魔星给哄开了。
黄顺说,甘泉那边的山边,有一只三只脚的箭猪,要是用它身上的刺跟着做箭的话,箭会百发百中的。又说,那年卫青都想抓,就是没抓到。
霍去病虽然不大相信,但黄顺拉上卫青作证。霍去病毕竟还是个孩子,好奇心特别强,再加上一听是舅舅想要的东西,便兴奋地要去抓去。于是,他高高兴兴地跟着黄顺找来的侍卫,让他们领路去了。
在远远青葱的树林边,刘彻和卫青终于单独在一起,刘彻站在一个只剩半截的树桩上叉腰长叹道:“天啊!朕跟那些大臣们周旋都没有这么废劲!”
卫青嗤地一笑:“那是谁叫带他来的?”
他站在刘彻身边,二人身高本来相若,但刘彻站在树桩上,高了他一截出去。
刘彻伸臂揽住他,低头拥吻下来。
秋天金黄s透明的y光从枝桠的空隙中s下来,洒在二人的头上身上,微风轻轻,如诗般静谧!
……
霍去病3
尽管霍去病是卫青身上的一贴膏药,但是,刘彻依然还是毫无道理地喜欢霍去病。一半的原因,因为卫青特别疼爱这个自小跟随着他的孩子;甚至比他自己的两个儿子还疼爱,爱屋当然会及乌;另一半的原因,则是因为霍去病的桀骜和任x非常的对他的脾x。
他曾经对卫青说:“仲卿,如果朕小时候没有那么多规矩和束缚,朕想,朕的脾气,也就是这家伙的这个样子!”卫青很同意这句话。
是的!在刘彻和卫青的身上,不管他们有没有意识到,都存在着无数的束缚,尽管二人采取了不同的方法来应对:刘彻是表面尊崇,实则无视;卫青隐忍,尽量求全。但是,他们都是被强制被束缚着的。
或许他们把他们渴望解脱和自由的梦想,都寄托在了这个小小的少年身上,在他们的庇护下,他几乎是随着他的天x在恣意的成长——桀骜不驯又坦坦荡荡,洋洋自得又顶天立地。
这就是那个霍去病,尽管身边有如此出s的帝王刘彻,最富盛名的将军卫青,他们如同r月般聚集了大汉的所有的辉煌,但他依然绽放着自己无比的光彩和炫丽!
刘彻真的喜欢霍去病,这种喜欢跟s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种喜欢更像一个兄长面对自己好玩的弟弟,或者父亲喜欢自己骄傲的儿子;一个将军喜欢自己最好的士兵。
但是,霍去病对刘彻却是实在有腹诽。
现在,他无聊地蹲坐在一棵大树下面,有些愤愤地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那两个人。
就那么一条窄窄的田塍,仅仅踩得上一只脚。可是,那两个修长高大的家伙,偏偏要在上面走。于是,走得几步你把我挤下去,再走得几步我把你挤下去,挤个不亦乐乎。
“又不是小孩子,真没劲!”这个还算得上的小孩子的家伙对那两个绝对不是小孩子的家伙嗤之以鼻,不忿地望去。在落r绚烂的余晖中,穿着杏黄s丝袍的刘彻和穿着月白s的卫青是这样的和谐。他们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的满足和美丽!
忽然间,一种酸酸的疼痛漫上心头,年少的霍去病有一种被排斥了的伤心!
甘泉宫回来不久,生活又重新返回它原有的轨迹!
卫青一样地上朝下朝,一样地繁忙无比。
刘彻在朝堂上仍旧做着他作为皇帝该做的的事情,然后一到晚上宫门下匙,就从密道里去找卫青。
霍去病又回到他自己的生活里,但是,温柔的秦织发现,霍去病似乎跟院子里的那棵高高大树较上劲了,整天拿着一把小刀在那里比比划划的!
“去病怎么回事,看那棵树不顺眼么?用那么柄小刀也砍不倒啊?”秦织在廊下跪坐着,奇怪地对隐姬说。
在秦织看来,隐姬虽然是皇帝赐的女子,又深受卫青宠爱,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骄傲和自以为是。她十分的尊重卫妈妈和秦织,对秦织的主母身份更是无比的尊敬。所以,只要不是晚上,秦织是愿意和隐姬作伴的。毕竟这么大一个卫府,可以跟她说得上话的人没有几个。
隐姬抿嘴笑了,这个女子是刘彻从心腹宫人中千挑万选来的,十分伶俐也十分美丽,她低声道:“他哪是砍树呢,他在比高呢!那棵树上,不知这一段时间被他刻了多少条道道了。”
果然,去病在那边,比比划划的样子,真的是在比树上刻的印迹。
和刘彻卫青在一起,他最大的郁闷就是自己还是个小孩子。特别是和皇帝刘彻相比。他不得不承认,和舅舅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的身量悬殊太大了。而刘彻和舅舅站在一起的时候,要协调的多!
于是他拼命地希望长高。
几乎每一天,他都拿着小刀子在院子里刻下自己的身高,遗憾的是,从甘泉回来两个月了,似乎刻痕还是那倒刻痕!
他沮丧地微微撅着嘴,这一段时间,舅舅太忙,也没有顾得到他了。什么时候,才能象去秋狩一样,可以天天跟着舅舅呢?
然后终于有一天,舅舅卫青比较清闲的时候,叫人来叫他了。
兴奋的霍去病到达舅舅书房没有多久,很快就蔫了。原来舅舅叫他,只是为了叫他练练书法而已。
他悻悻地提起笔来,在面前那块光光的木片上比了又比,偷眼看看。
卫青在书案的另一侧,看着新制的一部书简。他刚刚沐浴过,只随意穿着一件白s深衣,松松地系了衣带。墨一般的长发披散垂于肩背,每一根都黑亮分明。
他素来十分端严,平r着装总是丝毫不乱,为人也十分严谨。今天这个随意的样子,霍去病竟然没有见过,不知如何心中忽然一阵悸动。
“发呆么?”卫青不满的声音响起。
他连忙收摄心神,开始一笔一划写下去。
写得几笔,见卫青又全神贯注于那卷书上,又不由得偷偷看去:
漆黑斜飞的长眉,下视如蝶翅的眼睫,挺直的鼻梁和微微下抿的红润的嘴唇。霍去病心下暗道:原来舅舅竟然如此漂亮,以前却没注意!
卫青看得很仔细,每看完一行要移另一行时,他的眼睫就微微一动。霍去病忽然很想用手摸摸那长长的眼睫,不知如果在手心里,会不会痒痒的?
正在那里想得没有个体统,那长长的眼睫忽然一抬,晶亮的眸子盯了他:“怎么,写完了?”
“呵,不是,”霍去病吓了一跳,连忙尴尬地,“我这一笔老是写不好!”
“哪一笔?”卫青一探身,伸手拿他的木片。
他的身体一动,那种新沐浴过后的,洁净而清爽的气息就钻进了去病的鼻子。
去病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脸上已经忽然满布了红晕。
卫青浑然未觉,只道:“你这一笔重了些,你放轻些试试。”
去病依言而行,没料到手却抖抖的,写得更难看了。
那天晚上,去病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面乱轰轰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知该想些什么。
后来,终于睡着了,却做了一个怪异的梦:
梦里,卫青静静地躺在榻上,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没有睡。霍去病悄悄地待在他的身边伸手去摸摸他的眼睫。眼睫很长,果然在他的手心里痒痒的。
……
去病忽地颤动了一下,醒了过来,他躺在一动不动地过了好一会儿,揣摩着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兴奋,激动,甜蜜,疲倦和因为夜晚而不太分明的羞耻慢慢地笼罩了他。
鹰飞(一)
元光五年,随着春天的到来,一种震耳欲聋的隆隆的声音从大汉王朝北方的地平线上传来。那头按捺不住凶x的恶狼又开始对南方富裕的汉朝土地开始它新一次的侵袭。
随着这个在中亚纵横游荡的马背上的民族如雷的铁蹄声,大汉天子刘彻的领土和百姓再一次遭受着和他们祖辈同样的命运——被烧杀掳掠。
这是从匈奴崛起以来的历代中原君主都必须要面对的事情。而无一例外地,在此之前,刘彻的祖辈和父辈们,没有一个占到上风的。从汉高祖被围白登开始,他们无一例外地选择了一个屈辱而成效不大的方式——公主和亲。
那些和亲的真正或者不是真正公主的少女们,用自己的青春、身体、乃至生命维系着汉匈之间表面上的和平。
这对每一个大汉的男儿来说,都是刻到骨子里的羞辱!
对于桀骜强权从不肯轻易屈服的天子刘彻来说,更是如此。自从马邑计败以来,他猎人般眯缝着的双眼等这头恶狼的踪迹已经等得很久了!
这个文韬武略不逊s于他以前和以后的任何一个帝王的年轻君主决定——兵伐匈奴!
这一次年轻君主的决定没有在朝堂上受到太大的阻力,因为,早在马邑设伏的时候,这个君主的强横和固执就已经让朝臣们明白了他的决心和钢铁一般的意志。
于是,尽管这次的出兵和马邑有根本上的不同——马邑设伏是引敌前来,而这一次,皇帝要求的是主动出击;但是,大臣们顶多心里腹诽一下年轻君主的莽撞,有些悲观的甚至在想如何收拾残局,却没有一个人反对。
反对,要有效;才有反对的必要!
刘彻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战前的阻力居然来自于将领人选!
在刘彻的心中,最佳人选是太中大夫卫青。
但是,朝臣们不这样认为。卫青的年龄,卫青的资历,卫青的身份这些都是障碍。他们没有也不可能了解卫青在建章和虎贲的经历和能力,毕竟这点小小的成就,比起整个的大汉军队来说太微不足道了。
丞相薛泽在刘彻将意见提出在朝堂上之前时,就小心地表示了他的疑虑。
——刘彻吸取了田汀慕萄担谒挠嗌胁欢舷魅踟┫嗟娜u钌蠲靼渍庖坏愕乃罄吹呢┫嗝嵌颊秸骄ぞぃ侨匀惶油巡涣吮幌髦昂捅簧钡拿恕i踔梁罄从幸桓鍪冢醭沟某美锞谷幻挥腥烁业必┫啵≌飧鲈疚奚先俟獾闹拔唬昧醭褂踩判小?br /
薛泽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十分谨慎:“陛下,这次用兵,是我大汉第一次主动出击,将军人选,应该仔细考虑才是!”
刘彻点点头:“朕认真考虑过了!”
“可是……”薛泽迟疑地道。
“怎么,丞相对于朕的人选有疑虑吗?”刘彻似笑非笑。
薛泽心中一凛,但职责所在不得不提:“陛下此次以四路大军共同讨伐匈奴,故而四路将军人选应皆是人中精英。陛下所拟之骁骑将军李广,轻车将军公孙贺皆有对敌匈奴之经历,且素来骁勇善战,为人称道。但是,这公孙敖虽出自将门,但临敌经验似乎不足。而卫青……”
薛泽努力地想着措辞,力图在不得罪皇帝的情况下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完整。
那刘彻只是微微一笑,不待他重新开口:“丞相多虑了,公孙敖与卫青,朕所深知,不是无能之辈。至于临敌经验,这一次对敌之后,不就有了吗?”
薛泽偷眼看看皇帝,他的脸上带笑,却十分的坚定,无奈之下,只得笑回道:“陛下英明识人,臣便不饶舌了!”
朝堂之上果然也如此,朝臣们疑虑的是卫青,四名将领中年纪最轻资历最浅的一个。但是,和薛泽一样,朝臣们很快就聪明地闭上了嘴巴。谁会去和皇帝争辩要不要派他最得宠的臣子呢?更何况这个臣子还是他的小舅子!
深思熟虑的刘彻,知道这第一次对敌的重要x,这不是普通的胜败,而关系到今后大汉对击匈奴的政策和大汉王朝上下的信心和决心。于是,这一次,他决定稳中求胜。
兵分四路,各个出击,本来就降低了全盘皆输的可能x。四路人马中,李广素有威名,胜应该不成问题;公孙贺只要保全自己,就算公孙敖一人输了,那么对整个大局应该是没有影响的。
至于卫青,呵呵,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卫青能赢!只是碍于朝臣们的固执他不能把这次指挥的大权教给卫青。但是,他毫不怀疑,只要卫青这次一回来,下一次,他就会有一个真正居中统筹的将军了。
有些象小孩子收着秘密玩意儿的皇帝刘彻,笑着看他那群不敢把疑虑说出口的大臣们:“等着吧,你们会因为他而大吃一惊的!”
元光五年,皇帝刘彻以卫青为车骑将军,从上谷出发;以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从云中出发;以大中大夫公孙敖为骑将军,出代郡;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出雁门。四人各领军一万,攻伐匈奴。
那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天空一碧如洗。温暖的和风轻轻吹拂着城墙上的旌旗,为送别增加了几分依依不舍之意。
出得长安城,一股清新的风吹过来。看看背后威严冷峻的城墙,和前面广阔的天空,卫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前方,就是那片他梦想的目的地。
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一身正装冕旒玉带的皇帝刘彻眯着眼睛在城头上,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也渐渐提起。
虽然从不怀疑,但担心是不可避免的。
远远的城楼外青苍的山坡上,一名鹰师正在放飞他第一次出猎的苍鹰。
“哦——类——!”随着长啸,鹰师的手臂猛地一振,那只原本栖息在他臂上的黑翎白翼的雄鹰“扑扑”展翅,瞬间飞入天际!
几乎卫青的身影才一离开他的视线,他就在盼着他回来。
从那时开始,皇帝刘彻又尝到了等待的滋味。和建元年末那次分离不同,那次分离,卫青没有生命和安全的担心,但这次,他是去厮杀,他是去拼命。那次分离,刘彻知道,最终会回来他心爱的情人,但这次,将回来他最好的将军!
刘彻才知道,时间原来就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地割,割得他心中又慌又疼!
为了让着难熬的时间过得快些,也为了让那个现在和以后必将会飞得更远的人没有后顾之虑,他要解决漕运问题。
战争在这个农耕的社会里往往打的是粮食。
于是,皇帝刘彻采纳大农令郑当时的建议,从长安向东北方向开凿一条漕渠直通黄河,全长300余里。当时的大臣们,对于这条漕渠的开凿是议论纷纷的。
但是,事实证明,皇帝的眼光有无比的战略意义。这条漕渠竣工后,每年从关东运进长安的粮食高达600万石,并可以灌溉农田两万余亩,这对于大汉攻伐匈奴的一系列战争起到了重要的后勤保障作用。
在朝堂上的刘彻,在忙碌的间隙,不时地把他的眼光投向承明殿外东边的天空,那个地方,不知道怎么样了!
莽苍的草原,连绵的群山,无不展现着和中原完全不同的壮丽的景s。
在离上谷两天路程的荒漠上,一只严整的军队正在逶迤前行。这支军队的将领正是车骑将军卫青。
初出上谷,卫青就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他的将士们似乎有不小的忧虑,虽然不能说是“恐匈症”,但是,对于自己能不能打击匈奴人,很多人是怀着疑惧的。
不能怪这些士兵们,卫青知道,就是在朝堂里,有这样想法的人也不下少数。几百年来对匈奴屈居下风,委曲求全,人们早已不敢相信自己还有攻击的本能!
卫青更深切地明白了刘彻的担心:“仲卿,如果这一次败了,那么以后再提讨伐匈奴,就会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泡影!”
这一次,必须胜!
然而命运似乎是在跟卫青捉迷藏,他似乎运气太好也太糟,从上谷一出来,他领导的这只军队就没有见过半个敌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行军距离的加长,士卒们开始微微s动起来。
“卫将军!”说话的是卫青身侧的校尉张次公,他满脸的困惑和焦虑,“我们离开上谷已经有几天的路程了,但是,却没有见到敌人的主力军队。我们怎么办?是继续寻找还回上谷去?”
卫青沉吟半响,才道:“我四路大军出击,我一路不见敌人主力,那么敌人主力便可能于其他三路相遇。若三路军合击,尚有胜算;若一路孤军相遇,则胜败不定。”
他与张次公对望一眼,张次公是老军人,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在那个通讯不发达的时代,在数千公里的地方,几路人马要想不偏不倚地正好同时合击,几乎是不可能的。
怎么办呢?现在回去,还可以无功无过,继续下去,希望也渺茫得很!所有的将士都望着卫青。
卫青笑笑,继续道:“此次出兵,关系重大,若劳师而无果,恐怕我等皆不好面对国人!”
张次公点点头:“那么,依将军之见呢?”
卫青眼睛闪闪发亮,望向北方广漠的大地。
他俊美的轮廓如刀削一般坚毅:“我四路大军出击,敌人不会不动,敌一动,主力必然在外,张将军,我们直取龙城!”
张次公张大了嘴——龙城,匈奴的心脏!单于王庭的所在地!
直取龙城,无异于自寻死路!
元光五年的夏天,是刘彻记忆中最为闷热的夏天。
还没有入伏所有的花就开完了,然后所有的树开始沉闷地不知道g什么好了,每天都是蔫蔫地发怔。
刘彻已经接到第二份战报了。
公孙贺出兵云中,他的遭遇和卫青的一样,根本就没遇到匈奴的军队,无功而返,公孙敖兵出代郡,却遇上了匈奴骑兵,一万兵将只剩2000余人。刘彻心中十分失望和恼怒!
现在,就剩下朝臣们认为最有希望的老将李广,和最没有希望的卫青了。
就连在承明殿听取大臣们各种事务禀报的时候,刘彻发现他都在走神,在努力地竖起耳朵听,外面有没有喊报的声音。
“报!——”
远远的声音终于传来,心急如焚的皇帝精神一振。接着便听见黄门报道:“启禀陛下,有战报!”
“快报上来!”
报信的士兵满面尘污,匍匐在地上,开始呈述军情。
整个承明殿大堂,所有的人,被一桶冷水从头淋到脚!
骁骑将军李广败了,而且败得如此之惨!
全军覆没不说,他自己都被匈奴人抓获,好在他骑□湛,经验丰富,途中乘匈奴人不备,夺马逃归!
刘彻的心开始茫然地提起来了,四路出击,两路已败,一路无功而返,现在,就剩下卫青了!
然而,卫青杳无音讯!
鹰飞(二)
所有的人都已经失望:
连骁骑将军都被打败了的,那个什么卫青还能成功吗?
我就说,匈奴不是那么好惹的,躲都躲不及,还要找上门去,现在可好了!唉——。
卫青,怕是回不来了!
陛下,出兵匈奴现在真的还未到时机!——
那些嘈杂的声音嘤嘤嗡嗡,不绝于耳!
皇帝刘彻骤然消瘦了下来,原本白皙的脸孔开始微微泛着青s,眼睛变得又大又黑,眼膛下黑黑的。
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在为战况担忧,毕竟,这是从他的祖父到父亲以来第一次攻伐匈奴。如果败了,影响的不仅仅是他攻伐匈奴的国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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