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烈侯卫青传

第 16 部分

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在为战况担忧,毕竟,这是从他的祖父到父亲以来第一次攻伐匈奴。如果败了,影响的不仅仅是他攻伐匈奴的国策,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在后面等着。
后来,连一向镇定的卫子夫都悄悄留下了泪水,更不用说卫妈妈和秦织!
在所有的人中间,只有两个人一直坚持着:“他不会败,他会回来的!”这两个人,一个是皇帝刘彻,另一个,是那个小小的霍去病!
三伏过后,有一天,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刘彻正在温明殿里,和卫子夫,公主卫长、y石在一起。看着灰蒙蒙沉重的天际,听着哗啦啦的雨声,忽然,卫长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父皇,匈奴那里,会下雨么?”
刘彻笑了,卫长长得最象他,是他最爱的女儿:“怎么不会,匈奴也是个地方,跟我们这里差不多。”
“那里有树么?”
“有树。”
“那里有房子么?”
“呃,好像没有!”刘彻微笑着摇摇头。
“那么,舅舅会被淋么?”卫长睁着她美丽的大眼睛。
刘彻一怔地转头看着廊外,没有说话。一时间心绪竟然飞了出去:“这么大的雨,你有躲的地方么?”
卫长又问道:“父皇,父皇,是不是舅舅不回来了?”
“胡说!”刘彻眼冒火光,“你怎么这样乱说你舅舅?”
卫长被忽然暴怒的父亲呵斥得眼泪汪汪:“不是我说的,是那些宫女……!”
卫子夫连忙把卫长哄了开去。
而刘彻此时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在g什么,他的心里的洪水,象是被卫长的话打开一道口子,轰然决堤!
“你为什么没有音讯呢?”
第二天,大雨洗过的天空分外明净,但是略微清凉的空气也提不起朝臣们的精神,尽管大家都已经绝望,但是,看着那个固执的脸s沉沉的皇帝,谁也不敢轻言妄动。
一脸y郁的刘彻看着承明殿外东方的天空,固执地,默默的等待着!
“报——!”
这一声不啻于惊雷!
尊贵的帝王刘彻忽地站了起来。起得太猛竟然带翻了案上的御笔。
同样满面尘污的报信兵,这次带来了不一样的消息:
车骑将军卫青,出上谷未遇敌军,竟然带领队伍直c龙城,斩掳700余人。现大军正在班师!
朝堂一片安静,良久,忽然一个声音大声喊道:“皇帝陛下万岁!——”
于是百官忽然惊醒过来,这是从汉高祖开始,第一次的,唯一的胜利!
皇帝陛下万岁!
万岁!
万万岁!
刘彻的脸s忽然变得苍白,然后慢慢转成红晕。
元光五年夏天,汉军四路出击,车骑将军卫青一人成功而返!
其实,这一次的胜利在卫青后来的军旅生涯中是最最微不足道的一次。史家们也认为,斩掳700这个数字,实在是太少了!
但是,在连续几百年对匈奴的忍让退避之后,这一个小小的胜利,在当时是如此地激动着整个大汉帝国,可以说,这一次的胜利,在大汉民族心理上的意义无以伦比!同时,这个胜利也巩固了刘彻的国策,他将外发匈奴内削诸侯定为自己最明确的目的!
所有的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
原来,那些匈奴人不是恐怖的魔鬼!
原来,那些匈奴人是可以被打败的!
不仅能够打败他们,还能直c他们的都城!
那天,长安的百姓们是如此热烈而又兴奋地欢迎着凯旋回来的军队,他们几乎把所有街道两边可以站的地方站满了,实在站不下的人,就爬上了人家的房梁和屋顶,甚至,人摞人!
负责长安秩序维护的长安卫卒们忙得满头大汗,但是他们的脸上是带笑的。
皇帝刘彻根本不想用什么办法阻止百姓的热情,因为如果他不是皇帝,他也要兴奋得大吼几声!虽然这次行动在总体上是失败了,但是,卫青,他的鹰开始振翅翱翔了!
元光五年夏天,那天的长安市民们,目睹了这样的一个场面:
在夏天最后的y光下面,街道上青灰的石板成为一种闪亮的白灰s;柳树深绿s的叶片被斑驳的y光投s成斑驳的y影。树下满满的人,从来没见过那么多人,在翘首盼望。
人群挤推着,动荡着,发出嗡嗡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人群变得异常的兴奋:“来了!来了!”
当甲胄鲜明的汉军庄严和肃穆的队伍出现的时候,人群的开始狂热地s动,人们纷纷地问着:“卫将军在哪里?”
“哪一个是卫将军?”
终于,那个身影出现的时候,人群忽然异常地安静下来!
在闪亮的刀剑的光影,和森严的甲胄中间,那个高挑修长的青s身影,虽然和其他将士一样黑甲红衣,但是他身上似乎聚集了天地间最耀眼的光芒!
那个青s的身影,闪现着整个大汉最自信的、最温和的,最宽容的,最俊美的笑容。
那种安然的态度是如此地影响了那天围观的人群,他们觉得似乎世界都因为这个人变得分外的安全和舒心!
人群开始狂热起来,象拥挤的潮水,象卷动着的涡流!他们欢呼着向走过的军队致意。
而每一个从大街上经过的将士,脸上有一种共同的神情——骄傲和自信!
据说,在卫青经过后三天,长安正中的那条街道上,人们还听得见马蹄的声音,一缕y刚而又温柔的气息在这条街道的每一个角落弥散。
那天晚上,一大半的人梦见长安高高城墙外碧蓝s的无垠的天空,和天空中展翅飞翔的雄鹰!
关内侯
在公开的场合,皇帝陛下并没有显示太多的热情,在承明殿上,他只是温言地嘉奖了几句。因为,虽然卫青胜利了,但是,这一次的行动,就整体而言,却不能说是成功的!
当然那天晚些时候,宣室殿还是大设酒筵,为卫青庆功!
在进入长安前,为了给皇帝和群臣一个好印象,卫青他们在灞桥驿已经略作休整。但是,蜂拥而上敬酒的群臣,仍然让卫青觉得有些无法招架。
即使他素来好饮,酒量也颇豪,但是,架不住人来人往,个个欲同这天子宠臣,立下功勋的将军亲近。两百来杯后,卫青也不由得推金山,倒玉柱,颓然醉倒。
微笑着的皇帝命人将卫将军扶到后面去休息,自己继续和其他的将领和臣子们敷衍。
不知过了多久,卫青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的动作惊醒的。
那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庞,画着他的眉,从他的鼻尖到嘴唇,痒痒的酥酥的。
卫青没有睁开眼,低低地叫道:“陛下?”
那只手的主人微微地笑了:“是我,仲卿!”
卫青半带醉意的睁开眼睛,眼前果然是那个熟悉的人影。天子刘彻侧身坐在他的身边,眼里满满的都是欣喜。
不过几个月不见,刘彻竟然已经瘦了许多。脸上出现了硬挺的线条和轮廓。
“陛下,怎么瘦了?”卫青带着倦意关切地问道。
刘彻嘿嘿一笑:“担心的!”
卫青心中一热,凝视着这个总是在自己身后的人。漆黑的眉毛,似乎因为长期担心和焦虑,眉心中间有一道深深的颦纹。一双原本明亮锐利的眼睛,里面满是疲惫和欣喜。
不管他有多么任x,不管他有多么强横,不可否认的是,他一直在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
卫青舒开手臂,抱住面前这个人的双肩。
第一次,主动地将他拉向自己。
刘彻微微一怔,但是,满满的欣喜立即涌遍了全身。他顺势向前,嘴唇立刻被温热地封住。
那人第一次为他宽衣解带,第一次主动用手催生着他的欲望和兴奋。
因为养优处尊,他的身体白皙,肌肤细腻,修长匀称。
那人的手把这具全天下最尊贵的身体当成他手下的琴弦,慢慢地弹奏,慢慢地细品。
大汉无比尊贵的君主闭上眼睛,沉醉地品味着那温柔的,但毫不迟疑的爱抚。他放松着他的一切,在这个人面前,真实地打开自己的身与心。
当那种难以忍耐的欲望和着心里的麻痒几乎要让他的呻吟冲口而出的时候,他猛地翻身按下自己上面的那个人。用已经炙热的身躯牢牢地压住他,一只铁一样的手臂箍住了他的腰肢,一条坚实的腿,从他的两腿间挤进去,在他敏感的地带摩挲不已。
一种异样兴奋的感觉慢慢地升起……
第一次,卫青是如此主动地纠缠着,回应着。
因为主动,因为回应,而更多了一重渴望和兴奋。
终于在一种滑腻温暖的前奏下,那巨大的坚硬的和炙热的猛地进入了他的身体。
尽管已经被放松,尽管已经被准备,他仍然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仲卿!”那个声音在耳边,想呼喊也象呻吟。
“唔!”
他的喘息就是回应!
那种冲撞温和而坚定地在他的身体中慢慢地驰骋。
他的手在他的胸前和腰腹,那个敏感渴望的地方,不断地抚摸刺激着。然后痛楚之下,一种更新的,更强烈的快感满满滋生,并且越来越强烈,最后淹没了一切。
他的欲望和他的欲望盘旋着向上,他们的喘息和纠缠,他们共同律动着震撼,终于在一个繁华烂漫的地方达到顶点……
那天晚上,郑重准备迎接主君的卫府被告知,刚刚回来的将军因为在庆功宴上醉酒而滞留在宫廷!
秦织很失望,她真的很想很想在那天晚上,看见她从战场上凯旋回来的夫君!
那个令全天下骄傲的人,是她的英雄,是她秦织的夫君!
第二天,卫青终于从宫中回到卫府。
秦织勉强按捺着扑进丈夫怀里的冲动,眼里含着泪水的她,庄重地带着隐姬和家人们跪伏在地。
那个霍去病可没有这么多顾虑,在卫青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大喊了一声:“舅舅!”就象只小鸟飞扑了过去。
卫妈妈更老了,可是她还硬朗地拄着拐杖来迎接她这个让她担心和骄傲的儿子。
卫青连忙抢上几步跪在她面前:“娘,我回来了!”
卫妈妈的嘴微微战抖着,她伛偻的身子已经站不直了。她用枯瘦的手在卫青的脸上轻轻摩挲着,爱怜的口气一如卫青还小的时候:“青儿,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
隐姬温柔和含笑地见礼,没有去理会卫青彬彬有礼的客气。
终于,到了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
丈夫就在面前,那个全世界最俊美,最温柔,最伟岸的人!长久以来的担心和焦虑化作滚滚的洪流,秦织勉强忍住的泪水终于决堤!
“夫君!”她哽咽难言。
卫青带着对她的愧疚,温柔地揽她入怀。
秦织长长的眼睫颤动着泪水,但是,脸上却露出幸福的笑意:“夫君,我真傻,你已经回来了,我却……!”
她忙忙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珠,眼里居然满是歉意。
卫青看着温柔贤淑的妻子,心中感愧莫名!自己的妻子,应该是自己第一个搂进怀里的人!但是,自己的心里和怀里,却是另外一位。
“是啊,真的很傻!我不是已经回来了么?快擦g眼泪,有好东西给你!”卫青尽量地哄着妻子开心。
“是什么?”秦织依言擦去泪水。
“你看!”
卫青拿出一大两小三个同样的绿s玉环。这是他在边塞上买来的。
“喏,你一个,伉儿和不疑一人一个!”卫青说。买的时候,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真漂亮!夫君!”秦织含着眼泪笑了,脸上满满是幸福的神s——在戎马中,丈夫想到了自己啊!
“你是说我,还是说那玉环呢?”卫青调侃着她。
“你又欺负我!”秦织的脸又红了。
这个男人啊,虽然已经和他生了两个孩子,但是,她在他跟前,那颗心却永远如同第一次在她家里看见他的时刻。
捧着那个小小的玉环,这时,秦织觉得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她的脸上泛着光彩,她的身体因为愉悦而微微颤抖,她是如此的幸福和快乐。愧疚再一次爬上卫青的心头——
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事情,就在于无需付出很多,就可以让天真善良的人有十倍的快乐!
卫青的心里第一次觉得,这一生,他最对不起的人,是自己的妻子。
那天晚上,秦织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在欢爱过后,她絮絮地在丈夫耳边说:“我想再要一个孩子,夫君!”
“卫夫人都再次怀孕了,宫里的老稳婆们说,这次肯定是个男的!”
卫青以军功封关内侯,仍领车骑将军。
他并没有独自享受这样的荣耀。他竭力推崇和他出征的有功将士,争取他们各个人等具有赏赐。军中各级,从将军到士兵,都对他感佩莫名!
但是其余各路人等却没有这样幸运:公孙贺无功亦无过;公孙敖和李广当斩,但是,按照汉代律法,他们变卖了家产用大量的金钱赎罪,终于得到豁免,只被贬为庶人。
卫青建功,卫子夫再次怀孕,卫家一时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从上谷回来,卫青改为武职,自由骑马上下朝了。
生x谦和冷静的卫青,在朝堂之上,并没有过分的得意。
这r早朝完,卫青和同僚刚刚从承明殿正殿出来。便有小黄门来宣:“皇上宣关内侯进!”
卫青不知何故,便匆匆和同僚辞别之后,随同小黄门到了宣室殿,那是皇帝处理公务和r常起居之地。
才进得宣室殿,卫青发现,这里不止他一人,早有一个人,跪坐在皇帝刘彻的对面,正侃侃而谈。卫青看时,这个人五短身材,鼻子尖尖,有一双闪闪烁烁的眼睛。他认识这个人——主父偃!
不及多看,卫青如从前一样严整行礼:“臣卫青,拜见陛下!”便叩跪下来。
便听见刘彻的低沉浑厚的嗓音在耳边想起:“平身吧!”
卫青直起身来,主父偃和他认识,但皇帝在上不可叙礼,只是眼神略略示意而已。
刘彻温和地道:“仲卿略等一等,我们先谈这件事。”卫青正想提出回避,但是刘彻已经道:“随便也听一听,帮朕出个主意!”说完,便正容向主父偃道:“接下去!”
卫青只得跪坐于一旁,听主父偃叙谈。
主父偃和他早就认识了。原本主父偃投奔他时,他因为发现此人还有见识曾经向皇帝推荐过。不料,推荐当天就被刘彻一阵胡缠给忘了。
而卫青素来谨慎,推荐过的人和事,绝不多讲一次,以免引起刘彻不必要的猜疑。
于是,主父偃就流落长安,除了卫府的接济之外没有任何收入,过得越发的潦倒贫困。这主父偃无奈之下,想出一个破罐子破摔的注意。
他贸然上书皇帝,言八事,其中之一是反对对匈奴用兵!
在刘彻正对匈奴用兵的时候抛出这样的反对意见,他的用心,莫过于吸引皇帝注意而已。果然,刘彻在位r久,威权r盛,久已未听见这样直接的反对意见了。于是召见了此人。
此人于地方,律法,政务也倒都有见解,刘彻召见之下,也便发生了兴趣。这主父偃见状,急忙向刘彻呈上他酝酿已久的,最为自得的东西——推恩令!
汉代立国之初,实行郡县和分封并行的制度。百余年来,诸侯王们各据一方,对中央朝廷y奉y违,早已是汉室的心腹之患。从高祖刘邦开始,历经文、景各代,帝王们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削弱诸侯的势力。
但是,削弱诸侯势力,谈何容易,若力度使得过轻,诸侯们根本不当回事;若力度过大,又会激起叛乱。比如,刘彻的父亲景帝在位时,就激起了“七国之乱”。现在,刘彻登基亲政,这又成为他面临的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那主父偃正道:“诸侯据国r久,裂地千里,若陛下不理,则其易生骄矜之心;若陛下管制,则其相互勾结,共同对抗朝廷。从高祖开始至先皇,有心于此应该不止一r了,但轻不得重不得。”
刘彻点点头:“说下去。”
“这个推恩令的核心,便是恩及诸侯。因为诸侯各有封国,国土大小不等,诸侯王一人秉权,故而能与汉室相争。如今‘推恩令’允许各诸侯将封地再封,恩及子孙。这样,因诸侯儿孙的多少,各诸侯国一裂为几,封地由整而零,权力也因此分离。不仅可以大大降低侯王的实力,又可让诸侯的儿孙对陛下的恩德感激不尽。
……”
主父偃侃侃而谈,卫青暗暗心惊,原来皇帝刘彻不仅将眼睛盯着北方的匈奴,还要削弱诸侯势力!
他心中的宏图究竟有多大!
不由得向刘彻看去。
此时,刘彻已经二十八岁了。那个天才横溢的少年君主,如今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依然的面如冠玉,体态修长,但是却多了庄重自持。
那些少年时代的急躁和莽撞,不知不觉间化作了内敛的强横和霸气,平素隐藏在作为君主的庄严之下,只有遇到难以克服的阻力才会突然爆发出来。
如今他正仔细倾听主父偃的话语,脸上不动声s云淡风轻,只有象卫青这么熟悉了解他的人,才看得出他眼里闪烁的兴奋。
“想不到这次才出去不过几个月,他便如此成熟了!或者,他早就是如此了,只是是以前一贯在他身边,变化我也无从察觉吧!”卫青暗暗思忖。
“仲卿,你如何看?”刘彻的声音依然温和地响起。
卫青微微一怔,他有些不愿意在主父偃面前说出自己的意见,但皇帝已经点名,只得应付道:“臣觉得此法甚妙!”
刘彻知他脾气倒不以为意,一笑便过了。
但主父偃正得意间不免多看了他几眼。似乎觉得堂堂关内侯,如此简单附和有些奇怪!
待得主父偃拜辞而去。那刘彻才微微笑道:“人已经走了,你还不说么?”
卫青不由得也一笑,便道:“臣真的觉得此法甚好,只是,臣有一个疑问。”
“说,别磨磨唧唧的。”刘彻将腿从身体下面伸长不复跪坐的姿势,随意地笑道,只有在卫青这里,他是放松的。
“这推恩令固然极好,但是,若有诸侯不推行又如何?”卫青说。
他话里有话:这些诸侯不见得都看不出皇帝的用心,若有一两个识破这种用心的,是会出现不推行的情况的。
刘彻皱眉道:“这倒是!”
便慢慢思忖,眉心也习惯x地皱起。卫青看着他这几年来渐渐变得刚硬的脸的轮廓,心中不由得想起当年那个骑着红马痴缠着自己的少年来。
“无妨,”刘彻展颜一笑,“可以先择其中推行的好的诸侯多多嘉许,也让诸侯们有个榜样之意。朕还可以将他们的子孙封为“王子侯”。这样,就是有一两家不实行的,他们的子孙也饶不了他们!仲卿你看如何?”
“嘉其行而导其民!再加釜底抽薪之策,陛下好计!”卫青真心的。
刘彻不理他,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天啊,这个什么推恩令可帮了朕大忙了!”
然后又自言自语地说:“只是如此一来,侯爷也太多了!”
卫青心中一凛,见刘彻也是无意而言,当下装没听到,用其他言语岔了开去。但心中不知如何,已经暗自警惕。
卫青,也是皇帝刘彻新封的侯爵!
他何其幸运地听到了皇帝刘彻无意间流露的心声,又何其不幸地在封侯之初,便看到了最终的结局!
而完全无意从这方面去想的刘彻根本浑然未觉。在他心里,卫青不同于旁人,自然也不会虑到卫青有如此心理。
刘彻叫卫青来,不过是让他去选马。
这一段时间,刘彻搜罗了不少良马,如今献宝一样拿出来给卫青,那卫青因为刚才的事,心中犹如有个疙瘩堵着。
尽自强颜装作感兴趣的样子,但却如鲠在喉。
刘彻见他如此,只以为他对那些良马不甚满意,心下十分失望。卫青走后,便将马监叫来训了一顿,命他再用心找寻。
他一直想给卫青两样东西:宝剑和好马!
宝剑已经得了,便是青鸾;现在,就差一匹好马了。
平y
那天,卫青从未央宫出来,心头沉甸甸的。
卫青虽然装作不在意,却已经十分上心:在皇帝刘彻的眼睛里,王也好,侯也好,都是他江山社稷的隐患,迟早他都要一一解决掉的。
而自己,不尴不尬地封了侯,虽然,这是个封户不多的新的侯爵。但是,假以时r,会不会也是刘彻要对付的呢?
卫青相信刘彻的心,但是,他也知道,作为一个皇帝,刘彻会做他应该做的事情。
“呵呵,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卫青在心里默默地苦笑着。
睿智和冷静的他,在封侯之初,就看到了最终的结局。
看看离未央宫远了,心中郁闷的卫青不想便回家去。想起卫妈妈想吃武昌街上的豆面点心。便吩咐侍从先回,自己拨马向武昌街去。
武昌街不是长安的主街,但是店铺林立,也十分热闹。卫青骑在马上慢慢地行,心中还在默默地掂量着。
看看快要到那家叫“一口酥”的点心店了。
忽然,一阵喧闹从街道的那头传来,惊呼声,哭喊声,人们四散奔逃,东西四处飞溅,物品倒塌的声音乱作一团。
中间夹杂着一个尖锐的歇斯底里的女声:“救命!——”“救命!——”
还有人大声吆喝“马惊了!”“拉住它!”
卫青看时,一匹赤红的骏马,拖着一张朱轮华毂的大车,疯了一样从街道那头狂奔而来。车声隆隆,那马口吐白沫,眼睛血红,发了狂似的。
武昌街外宽内窄,那马疯了似地往里面跑,里面街道越窄,人们躲避越不易,而那马发了狂,如果撞到墙上,则车毁人亡。
果然,前面一堵石墙下坐着个卖东西的老太婆,吓得呆了,一动不动。任旁人如何大喊让开,只是呆怔怔的。
眼见这老婆子,车,马都要毁于一旦。
说迟时那时快,卫青猛地站起,踩着自己的马背,腾身一跃,半空中一拧腰身,竟牢牢骑在了那匹赤红马上,紧紧勒住缰绳,口中大声呵斥:“吁——!”
他腕力强劲,那缰绳立即被勒得更铁索一样,那马吃痛,长嘶一声人立起来,前蹄腾空不住乱踢,将那老婆子跟前摆的东西踢得到处都是,老婆子才p滚n流爬开去。
好个卫青,两腿紧紧夹住马身,右腕使劲一带,竟将那马头带开,马立刻随劲转了小半个圈才放下前蹄,避免了直接冲到石墙上。
但是,那大车还是“啪拉“地侧面擦到了旁边的墙壁,只听得哗啦啦连串响,一边车轮便被撞散开来。大车一倾,歪倒在旁边。马身也被带得一个趔趄。
卫青刚稳住马匹,便听见车厢里传来呻吟之声。连忙跳下马查看。刚走上前,便看见那车厢的翠羽红帏上一个鲜明的标记,不由得一怔——平y公主府!
这卫青便不莽撞,且不拉开帷幕,只朗声问道:“是公主殿下吗?小臣卫青,公主可曾伤着?”
里面一个清朗圆润的女声回答道:“我没事,不过我的侍女伤着了!”接着帘子微微一动,一只洁白纤美的手掠起帷幕:“请助我一臂!”
车厢已经倾侧,出来甚是不易。听了这话,卫青连忙伸出手,那手稳稳地搭在他的手臂上,借卫青一使劲间,那手的主人便已从车厢中脱困。
这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
来自刘氏家族遗传的高挑和美丽的身体,在女人中有些过高了。清雅秀丽的脸庞,带着天潢贵胄才有的从容自若。优雅,冷静,即便刚刚脱困,脸s十分的苍白,但神情却毫不慌乱。
那只很美的手掠了掠微微有些散乱的鬓发,道:“原来是卫侯爷!”平y公主敛袂一礼:“谢谢卫侯爷出手相救!”
她是先皇之女,当今天子的亲姐姐,卫青如何敢当这一礼。连忙避让开去,口称:“不敢!”
这平y公主礼毕,才抬头细看卫青,一看之下不由得一怔。
多年以前,她本与卫青相识。但是,眼前这人这哪里是当年那个俊秀有些单薄的小小骑奴!
眼前的这个男人,高大修长的身体,带着军旅生涯才锻炼得出的敏捷矫健。印象中少年时那种眉目如画的美丽已经被岁月拉开成成年男子的俊朗的外形。刚从边塞回来,原本肌肤晒成了微黑的橄榄s。
优雅中带着洒脱,儒雅而又英挺!
平y公主身在宫廷,眼前早见过了各种出s的男人,但是,眼前这个人仍然让她惊艳不已。
公主毕竟是公主,能够应付各种忽如其来的情形。
当下掩饰住心中的惊异,温言道:“若不是卫侯爷相救,平y今r恐怕得命丧此处了!”
“不敢,卫青刚好从这里路过,能为公主效力一二,甚是惶恐!”他口中说着惶恐,但神s如常,不卑不亢。平y公主又不禁暗暗生出些好感来。
这时,街头又是一阵喧闹,原来随公主车驾的侍从们才刚刚赶到。当下卫青和平y寒暄两句,便帮着那些侍从拉出那刚才叫得歇斯底里现在还在全身瘫软的侍女,收拾车子。
卫青道:“公主这马恐怕得休息几天了。”
平y看时,那马神情委顿,口角被勒出一团一团的血沫子。再看看已经破碎的大车,想想刚才的心惊,不觉也有几分后怕。便道:“把这马拉回去,叫马童们好好看看是怎么回事。”
众人唯唯答应。
便有侍从另外寻来一辆大车,请公主乘坐。
此时好奇的人群早已越聚越多,卫青见此情况,连忙请平y乘车回府。那平y也微微一笑:“如此也好,只是我心中实在有些后怕。”
她口中说着后怕,脸上神情却不露半分,也不知是真是假。眉目之间风致嫣然,这是一种少女不能有,而少妇未必有的成熟的美丽!
卫青当年在平y公主府中,不过是小小骑奴,也就是偶尔上车下车能偶尔瞥一眼这个美丽高贵的公主,真正的近距离说话,这还是第一次。见平y风度气质大异于一般女子,心中不由的暗暗称奇!
因见平y如此说,便笑道:“无妨,我也要家去。便陪公主一程。”
平y也一笑:“我倒忘了我们本是邻居了。那便烦劳卫侯爷了。”若是别人,便要疑她这声卫侯爷有所讥刺,然这平y公主平平常常说来,竟是说不出的自然好听。
卫青便骑马跟在平y公主的车后,一路回了吉祥街。
待得别过公主,才想起卫妈妈想吃的‘一口酥’,原本是专为这个去的,反倒忘了。只有又匆匆拨转马头再去买了。
回到家里,秦织虽然奇怪他来了又去,但她素来温顺,明白情况后虽然惊讶,却不多在意,只哄着卫不疑让他别闹父亲。
第二r,平y公主和平y侯曹寿便郑重上门拜谢,并设宴相请。
卫青虽然谦和,却不爱j际,但平y公主身份不同常人,于是卫青只有携秦织赴宴。
筵宴之上,曹寿谈笑风生,平y公主话不太多,但每每出言,曹寿都侧耳细听。曹寿不过四十岁,但身体已然发福,微微鼓起的肚子,白净的脸庞。
他十分善饮,饮得多了话也便多起来了。卫青本不喜多言,但也善饮。于是,曹寿海阔天空,卫青微笑而听。
那平y喁喁融融和秦织也聊得十分亲近。
平y细看秦织,虽不是那种一见就觉得十分惊艳的女子,却十分的清秀可人,一双眸子晶莹如水,温婉伶俐我见尤怜。再看看卫青,玉树临风儒雅英挺,心中暗道:“这倒是一对璧人!”
对于卫青,平y公主并不陌生,虽然在这件事之前,她和卫青见面不会超过五次,说话不会超过三句。但是,作为一个在皇室中颇有势力的女人,卫青的很多事情,她都知道的。
卫青和刘彻的关系,她更是清楚无比。当年刘彻在卫子夫进宫后,悄悄让曹寿做了人情,将卫青弄进建章宫,她心下都明白。
以前,不是没见过卫青,但是,那r一见,却惊见那个青涩的少年居然长成如此出s的男人。
酒筵过后,卫青和秦织告辞回去,驸马和公主殷切送出大门。
回到内房,那曹寿才待开言。这平y微微伸了下腰,慵懒地道:“哦哟,今r好累!”
曹寿历来尊重她,便善解人意地笑道:“既然累了,就请公主早些歇息好了。我明r再来!”
平y懒懒道:“甚好!”
曹寿便自去了,他和平y分房已久。
男人在那方面一不行,就往往觉得欠了女人的,因此,他对平y公主,不仅仅是尊重,还多了几分愧惧之意。
这里平y命侍女们收拾,自去睡了。
说也奇怪,虽然倦怠,却无论如何睡不着。
独自在宽大柔软的床榻之上翻来覆去。软绵绵的被褥摩挲着她仍然年轻的身体。不知为何,她忽然爬起身,命侍女点上灯,在镜子的面前仔细地审视着自己。
脸庞依然美丽,肌肤依然光滑,胸脯依然□,腰身依然纤细。
良久,平y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挥挥手,让侍女熄了灯,躺回锦被中去。
平y侯曹寿,是个有“恶疾”的男人!
平y慢慢地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忽然想起,今天将手搭在卫青臂上的时候,他的手臂很坚硬,很结实,很有力!
这样的男人,真的很可惜!
封后
元朔元年的春天,卫子夫终于生下一个男孩!
欣喜若狂的刘彻,终于尝到了当一个男孩的父亲的滋味。他骄傲地给这个后来死在他手里的儿子取名为刘据,因为,这是他作为男人,作为君主最好最有力的证据。
举国上下一片欢腾,皇帝有后了,下民们知道了下一个主人是谁,他们为着他们终于有了下一个皇帝和统治者而高兴不已。
皇帝刘彻郑重告太庙祖宗。
不久,皇帝提出立卫子夫为后!
此时废后陈阿娇和馆陶公主早已相继去世,王太后没有了疑虑自然不会反对。
而朝臣们——卫子夫生子,卫青新建功勋——更是几乎没有人有异议,有人隐隐约约地提了一下卫子夫的出身,但还没引起皇帝的注意就偃旗息鼓了。
于是一切都决定了。
没有人知道,包括卫青,在决定立后前,卫府隐园中一个亲昵但是并不y靡的夜里,皇帝刘彻看着身边熟睡的人,喃喃自语:
“仲卿,朕有时很矛盾?”
“有时候朕想,仲卿要是是女的就好了,朕就立你为后!”
“可是,”刘彻微微笑了:“你要是女的,朕到那里去找这么好一个将军?”
他静静地看着卫青,目光温柔宠溺,良久,忽然渐渐黯淡了下去:“我知道你委屈!”
是的,他知道卫青委屈,尽管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爱上自己,然而,这也让卫青的心态从此失衡。一方面,他渴望作为男儿建功立业,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面对自己不伦之情。在这一点上,他不像韩嫣,韩嫣就算不以自己和皇帝的关系为傲,至少也能坦然面对。
但是卫青不行,他是这样的骄傲和敏感,如此的顾及他人的眼光,因此面对和刘彻的私情,他比任何人都胆战心惊,小心翼翼,恨不得全天下都忽视他自己。原本沉稳的x子,因为这样的隐忍,渐渐变得几乎有些孤僻。
他爱刘彻,珍惜这样的感情,但是,决不以之为荣!
刘彻不是很明白他的心,但是,他尽量地去体贴这样的心情。
为此,他在宫中又杀又黜,钳制内侍和宫女,不惜工本以密道的方式去和他幽会。 如今宫中知道这件事的少之又少便是知道也没人敢提,更别说朝堂了。然而,他知道卫青的内心依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被人发现了去。
他用了多大的功夫才让卫青在宣室殿放心。但是一到朝堂上或者是人前,不知不觉地卫青就会沉默。
刘彻看着他慢慢地改变,心中不是不难过。
这原本是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人呵!
最难过的,是不能给他一个在太y下的身份,让这只高傲的青鸾也能无惧人言、眼光和自己并肩站立。
这是刘彻一生的最遗憾的事!
卫青睡得很沉,斜飞的双眉在隐隐的夜光下像是飞蛾挑出去的天须。刘彻伸手轻轻搂住他,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喃喃地再说:“朕知道你委屈!”
沉睡中的卫青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不知为什么眉宇微微蹙着,似乎有什么心事。
刘彻轻轻地伸手抹平他眉间的蹙纹,才抹开,几乎又蹙起!
如果可能,他会立他为后的!——这是刘彻真正的渴望。
但是,他知道不可能,别说是朝堂天下,就是卫青本人,也绝不会答应。就连向他提起,他也必定以为是一种羞辱而不是一种尊荣——他,堂堂男儿,领兵的将军,却屈居如同女人!
“无论如何,你是我心中真正的皇后呵!”刘彻在心中默默地认定,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深深地一吻。
当刘彻告知卫青将要立卫子夫为后的时候,卫青几乎没有开口十分平静。
但是,在那天晚上,那从来沉稳的人辗转反侧却睡得很不安稳,刘彻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最爱最无奈的人搂进怀里!
《史记》上是这样记载的:“元朔元年春,卫夫人有男,立为皇后。”
册封卫子夫的诏书是这样写的:“天地畅和,yy调顺,万物之统也。天地不变,不成施化。yy不变,物不畅茂。……兹有卫氏子夫,环姿艳逸,温顺贤淑,且生皇子据。今依《关雎》之义,册立卫氏子夫为后,其赦天下,与民更始。……”
元朔元年的春天,在隆重的策后仪式上,卫子夫身穿黑底绣红s火焰金凤的后服,头戴九凤朝y金冠,庄严跪下,双手举过头顶,接过了皇后的金策和玺绶。
当她立起身来的时候,铺着大红云毡的阶下,众人立即拜伏:“恭祝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恭祝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明亮和煦的春天的y光下卫子夫娉婷立起身来,和冕旒黑袍的皇帝并肩而立。从承明殿外透过来的微黄的y光让大殿内的一切都灿然生辉。
那些丝绸的,锦缎的,金s的,银s的东西在y光的映衬下,挥散出虹霓般的光彩,在光彩的中间,皇帝刘彻俊美高大,皇后端庄艳丽。他们的周围,如同神光一般的光彩让站立在中间似乎显得格外高大的帝后如此的和谐、庄严,如此的不可企近的神秘!
卫子夫蔼然微笑,看着跪伏在地的朝臣和诰命们,一股骄傲和激动之情油然而生。她清楚地看到,在殿堂的那边,紫袍银绶拜伏的是关内侯、车骑将军、她的弟弟——卫青!
“对不起,我的兄弟!”子夫心里默默地。
“就像这册书上说的,‘天地畅和,yy调顺’。天地以yy相配,万物以雌雄成对,你尽管有了他的爱情,而我有的,却是天地万物相配相合的根本,两y不能并列,这是天地的规律!
你有的,或许是贵为君主一生中最坚贞的爱情;而我有的,是道德,伦理,婚姻。
我们两个得到的,到底哪一个的更弥足珍贵?这是我们都不能回答的!”
在宽宽的殿堂里,站在台阶下的卫青象其他所有的人一样恭谨而肃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光幽暗,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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