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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数日,城楼忽然张灯结彩,分外热闹。各种鲜花被摆放在城楼和要道上,将城楼装扮得焕然一新。此地气候宜人,花木繁多。这些奇花异卉,看起来都娇艳欲滴,美丽非常。在醒目位置,叠起鎏金彩绘高盆,说是要摆放国花。
楚楚虽然至今不得其门而入,但也不免好奇,很想看看这漂沙国的国花究竟是怎样的天资国色,谁知待他们郑重取出,凑前一看,却大觉失望,只见这根本就是一棵棵小树,虬根盘枝,十分繁茂,上面开满了一朵朵嫩黄色的小花,三角花型,雪白花x,虽然可爱,但根本比不上一旁的繁花似锦。一旁的守卫介绍说,这是漂沙国的国花,别号九重锦,名字倒是别致,可惜与实际相去甚远。楚楚将其花朵看了又看,只觉得非桃非梅,倒也与众不同,明明前所未见,为何突然觉得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人问那花是什么,汗……………总是我战线拉得太长,大家忘记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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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垂睑不语,只轻轻沿着怀中人玲珑的曲线,摸到了她的小腿,突然五指如飞,已在其上用指甲轻轻绘了朵六角的花型,但见得非桃非梅,别具一格。画毕,他轻轻叹了口气,道:“相聚难,离别易,人千里,共明月。”突然轻笑道:“你若觉得不成,便看着她死了算了。”扬手一抛,便把手中人掷到他怀中,不复流连,飞身便去,转瞬已融入莽莽雪峰中,不见踪影。……………………
想起来否? 1
楚楚从来相信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不觉心生疑惑,再仔细一回想,确定自己确实没见过这种花,心道自己大概这些时日思虑过重,不免胡思乱想,便将此事抛诸脑后。却见欧阳霏兴冲冲从关口回来,说道这几日的热闹景象,是因为羲颜女帝生辰将至,满城百姓,都自发为其祝贺。据说这羲颜女帝勤政爱民,心怀慈悲,经常在其生辰大赦天下,犒赏百姓。欧阳霏已经打听明白,其生辰就在明日,昼时女帝将出现在城楼之上,与万民同欢。她疏通好了关节,准备借这个良机求见女帝一面,说不定便可顺利过境了。
楚楚等人亦深以为然,分头准备不迭。天明之后,关门大开,虽在山下,尤见得仪仗森严,羽扇拥护,长戟对开,绣氅飘扬。且不说华盖上龙飞凤舞,八幢八幡成双成对,彩旗上各色奇禽异兽栩栩如生,金钺、星、卧瓜、立瓜、吾仗、御仗金光灿灿,金鼓敲击,铜角劲吹,骑士林立,簇拥着中间御辇,金装玉镶,竟以三十六人抬台,华美非常。守卫或执大刀,或执弓矢,或执长枪,执荷殳戟,执净扬鞭。浩浩荡荡,望不清御辇之上九五至尊。只觉得此地虽然偏安一隅,但富贵之气,尤胜长安。
欧阳霏大为欢喜,但楚楚眼尖,早瞅得那号称什么镇国将军的老妇人随侍在侧,一身戎装,不怒自威,目光向下扫来,冷冷掠过她们,就当她们是尘埃一般,别过头去,不觉心里一凉,想告知旁边的欧阳霏,谁知侧身一看,踪迹早无。
果然捱到晌午时分,欧阳霏垂头丧气回来,说女官虽然将她折子递上,奈何那老将军说今日陛下大喜,闲杂人员,就不必打扰了,结果连那羲颜女帝的影子都没见着,就被轰回来了。
欧阳霏自是沮丧异常,楚楚甚觉歉意,但事到如今,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不免哄着欧阳去看两旁的华饰和杂耍,不久便逗得她回嗔作喜。既然是反正眼下无法,姐妹们索性放下了心头事,跟着到处凑凑热闹,也不亦乐乎。
天色渐黑,城中依然是酒红灯绿,熙熙攘攘。猛听得数声爆响,响彻夜空,但见得无数朵九重锦状的烟花,蓦地飞窜到空中,垂洒下一地的姹紫嫣红。一时之间,惊叹声此起彼落。
在一片喧嚣中,只听得笛声幽幽,似乎从一角慢慢漂浮起来。这乐声并不高,但曲调优美动听,渐渐将一切杂音都压了下去,最后,星空之下,只剩得这略带点忧郁的笛音低低流淌,让人想起星光下静静流淌的小溪,缓缓东流。
所有的五彩灯火,不知道何时已经一盏盏熄灭,当亭台楼阁仿佛都将沉入这浓浓夜色时,在城中一角,自下而上,突然亮起了一盏盏宫灯,重叠而上,映出一座高高架立的空旷平台,灯光将支撑的四角方柱上的鎏金彩绘映得光艳夺目,但更惊人的却是廊下镶嵌了各色宝石,在灯下折s着眩目的七彩光芒,将这高台映衬得仿佛是空中楼阁、海市蜃楼,看起来美丽得那么的不真实。
擂鼓三巡,惊破这场迷梦。台上灯光突然大亮,照出台旁端坐的手执各种乐器的侍从。这个情形,与长安中极是相仿,似乎是好戏即将开场。想必是有人为讨女帝欢心,不惜花费重金,千里迢迢,请得名角来此,专为女帝开腔一歌。
果听得乐音悠扬,戏曲开场。既然是贺生,戏曲自然也要应景,只见出将入相,人物层出,服饰华美,唱腔婉转。早有人搬来桌椅,送她们入座。楚楚是最喜这个的,听了少顷,已看出个大概,指给欧阳霏道:“这戏所唱的汉武帝,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倒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代帝王。不过此人虽然堪称千年文治,旷世武功,但暴虐成性,从来毁誉参半。献这台戏给帝王,倒也需要些胆量。”回头一看,对曲艺情有独钟的少华已经端端正正坐在身后,单君逸靠在一旁,精神欠佳,只顾打着瞌睡。后面是从来跟自己死紧的楚天行,拉着萧宁远,指点着台上笑语不绝。最后面是喜静的张涵真,默默坐在那里,见她回视,羞赧一笑,垂下头去。
说话间,仪容威武的帝王已端坐台上,观那角儿,倒也仪表堂堂,气势人。旁边陪坐的那旦角,虽然历来是男子所饰,也是娇美妩媚。欧阳霏看得津津有味,笑道:“这个倒不知是卫夫子还是李夫人,虽然离绝代佳人还差得远,倒也是难得一见的俏角儿。”
楚楚对这个较有研究,看了看笑道:“姐姐看岔了,这是平阳公主,真正的角儿还没出来呢。嗯,来了,这个青年人手执横笛,演的定是汉宫内廷音律侍奉李延年。却不知那位倾国倾城的李夫人,是何等行状?”
语音刚落,台上穿针引线,已经完成。乐声淡淡,那青年人领旨而下,高台上的灯光,竟一盏盏地熄灭了。
只见得一点青光,从顶上慢慢泻落,铺开来宁谧的淡青色光线。却是那高台穹顶盖已经打开,露出嵌于其中的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宝光四s,映得这楼台如在雾中。
但听机轧之声悉悉,转瞬而逝。从那穹顶,突然披泄下来数批雪色绡纱,迎风舞动,更将这场景烘托得如梦似幻。
四周喝彩之声未绝,珠光突暗复明。这一明一灭之际,雪纱之中,蓦地多了一条身影。
夜风吹得台上雪纱不住飘拂,层层叠叠,只能影影绰绰,辨认出是一个淡蓝色纱裙的背影。那蓝色淡得近无,在一片雪纺之中,宛如一轮若有若无的新月。明明容颜都模糊难辨,却让人觉得无论从每个角度看去,都如此赏心悦目,令人心旷神怡。所有的声音在这刹那间都静止了下来,只听得周围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但都不敢大声,仿佛怕惊动了这幅美景。
丝竹声渐渐扬起,那身影随着乐点,由慢及快,翩然起舞。顶上的灯光追打着“她”婆娑的舞姿,由暗渐明,照亮“她”头顶上垂荡下的重重明珠,珠串飞扬,底下春色若现还休。乐声渐渐欢畅,“她”却不为所动,将每个鼓点都踩得漫不经心,但又妙到巅处,犹如高傲的天鹅,滑弋在自己的领地里,每一个动作,都收发由心。
四面由低而高,渐渐响起了那几乎耳熟能详的歌曲:“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开始只是台上几个歌者的合唱,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都融入其中,追随着那舞者的脚步,情不自禁地放声高歌起来。那鼓声越来越急,已辨不清那舞者的身姿,只觉得宛如台上盛开了无限芬芳,殊丽迷人,正看到入神处,鼓声突灭,灯光俱熄,淡淡珠光之下,定定站了一人,向御辇处微微屈身。双手交叠胸前,修长纤细,白皙得近乎透明,十指优美如顶级的青瓷,望去似乎有光华从中隐隐透出。
近乎屏息的寂静中,忽听得张涵真轻轻啊了一声,似乎惊诧莫名,惊扰了这入定般的沉迷,引得不少人没好气向他望去,他也情知失态,满面绯红,低下头去。楚楚是知道他的脾气的,倒不知道何事能让他这般惊异,耳边已听得萧宁远轻声问道:“涵真,却有什么不对劲?”后者半晌不语,最后用力地摇了摇头。
此时,一个清亮的女音响起,唱曰:“容华侍君为陛下寿,敬祝陛下瑶池春不老,寿域日一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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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辇之内,玳瑁帘随风不住来回垂荡,似乎还未从这一幕中平静下来,只听得一个柔和的女声带了些许微微的颤抖,低声道:“容华!”语音无限缠绵,似乎有道不尽的情意从这两个简简单单的字中源源透出。好在她立即明白过来,将生息尽量收敛平静,才缓缓道:“爱妃平身!爱妃辛苦多日,献上这份大礼。朕…………………很喜欢。”
四周文武百官男女兼而有之,但大都是女子,肤色白皙,五官立体分明,身裁高挑,看起来倒有些类似西突厥人士,均是华服峨冠,光灿照人,听得此言,表情都微微有些变化,有人眼羡,有人赞叹,有人默然,唯独那镇国将军冷哼了一声,用极低的轻蔑语气道:“祸国妖孽,不除即害!”声线虽然压得低低,却又哪里能瞒过习武之人的耳朵。
却听噗嗤一声轻笑,一个清脆的女声道:“皇姐,容侍君这一舞,只有瑶池现,人间哪得闻?你不但不准备犒赏,还要让人家继续杵在那里么?”
方才那女声如梦初醒,柔声道:“宁儿说得正是。今日小王庆生,举国欢腾,人人皆有赏赐…………………………”突然呼吸转重,沉吟了半晌,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朗声道:“容侍君德才兼备,端淑贤良,朕决意赐封………………………”
一个熟悉的女声猛然就在此时突兀地c了进来,却是那镇国将军竟然在此时开口,打断了她就要脱口而出的话语,朗声道:“陛下,容侍君的惊人才艺,臣等均已经见识了。不过天下间卧虎藏龙,能人异士数不胜数,陛下如果喜欢,大可张榜天下,尽邀天下梨园魁首前来献艺,但凡技艺出众者,均给予重赏,岂不妙哉?”
文武百官,面上表情都有些细微的变化,但都没有什么惊诧之意,大概这镇国将军素来飞扬跋扈,已成习惯,竟然无人出来辩驳。连那女声也滞了滞,停顿了半晌,才勉强笑道:“老将军此计甚妙,不过………………………”
刚才那清脆的女声又脆生生笑起来,接口道:“老将军,你又糊涂了,皇姐明明就是要赏赐容侍君,你这么夹进来,倒算怎么回事?中宫自永皇夫仙逝后,至今空虚已经十载有余,难得皇姐头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那镇国将军面色已经铁青得无法形容,似乎忍无可忍般,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头,冷冷道:“微臣正是怕陛下未经沧海,一叶蔽目,轻易许诺,倒引得将来后悔莫及!”她后面跟着的,正是前些时日在城楼上的男子,偷偷在后面不住拉她衣角,却被她一掌推开去,差点摔了一跤。
文武百官都垂手而立,大气都不敢透,那清脆女声颇有点恼怒,道:“铁人凤,你不要太过于咄咄人,倒忘了你做臣子的本份!”
那镇国将军冷笑一声,突然掀开下摆,单膝跪地,从袖中取出一物,高高举于头顶,却是一把紫金铜锏,看起来历时已久,上面都是斑斑驳驳的印迹,可以看出必是随其主久经沙场。那清脆女声嘎然而止,文武百官都跟在后面,跪了一地。
只听那铁人凤声音掷地有声,朗朗道:“臣世受皇恩,侍奉三代明主,力微功薄,但幸蒙先主不弃,临去时以幼主江山相付,并赐镇国金锏,上及天子,下至黎民,自感责重,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臣不畏死,但生恐妖邪作乱,魅惑明主,祸国殃民,若此,臣九泉之下,又何面目去见先主?容侍君至漂沙国,不过数月,未知深浅,更况且因其体弱,至今连承恩都未曾,岂可将中宫轻易相付?陛下若是寻常女子,男欢女爱,自是人之常情,老身何需阻拦,当然唯愿陛下得偿所愿,不至终身孤独。但既然陛下是一国之主,则终生大事,亦需慎之又慎。臣今日若奉迎陛下,自是皆大欢喜,但生恐此患一生,永无宁日。故今日,就算臣跪死在御辇之前,也断不可让此事发生!”
方才那柔和女声,深深太息一声,道:“将军言重了,城阶夜凉,将军年迈,还是速速起身罢!”那清脆女声跟在其后,极其不甘地开口道:“皇姐放心,铁将军的身子好得很,动辄便拿出杀手锏来,虚言恫吓,未见有止。而且精力旺盛,事无巨细,大包大揽,乃至宫闱之事,都耳熟能详,只可惜容侍君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
那柔和女声低喝道:“宁儿!”那清脆女声哼了一声,总算停了下来。却在这时,高台上那男子微微欠身,淡笑道:“本来陛下与铁将军商谈,并未有容华置喙之地,但事已至此,却由不得容华不开口了。容华并无意于中宫之位,还请陛下成全!”
连那铁人凤都略略一呆,颇有点不能置信,向他看去。只见他不卑不亢,向她也施了一礼,道:“适才铁将军提议,也甚是不错。梨园之内,英豪辈出,只是往往为生计所迫,四海飘零。若陛下真心喜爱,能给之一席安顿之地,当是梨园之福,容华先代各位前辈,谢过陛下和将军恩典!”
那柔和女声款款道:“容华,你从来心地慈悲,与人为善。朕准了,只有些委屈了你……………”却听他淡淡一笑,道:“容华有何委屈?献艺陛下,得蒙陛下开颜,已然比什么赏赐,都重要得多了。”
那清脆女声复哈哈大笑起来,道:“皇姐,你瞧容侍君,当真称得上一个贤字,倒不如封为贤君,在皇夫之下,也就是了。”那柔和女声恍然大悟,立即接口道:“宁儿说得有理,就按宁儿的办法好了。华贤君,你身子刚刚康复,根基尚浅,夜里风大,万一受了风寒,却是不妙,众侍儿,还不快快扶华贤君下去!”
四面连声称喏,早有侍从鱼贯而入,将台上男子扶下。铁人凤待要阻止,已然不及,不觉沉了面孔。那女帝声音欢欣,微带窘意,道:“就依老将军所言,布告天下,令梨园中有能之士,悉数来归,除赏赐外,来去随意,老将军意下如何?”
铁人风面色依旧难看,从鼻孔里瓮了一声,算是应了。却听那清脆女声笑道:“铁老将军虽然是用心良苦,可惜只怕是白费功夫。纵然寻遍天下,又哪里找得出如华贤君这般才色双绝的人物?我却替皇姐,心疼那些国库里的金银。”
铁人凤心里正对她恨得牙痒,冷冷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慕纱王年纪尚幼,知人甚浅,也是有的。”
那清脆女声冷笑道:“既如此,小王倒很想领教下铁将军的眼光了。小王愚昧无知,及不得铁老将军这般见广识博,也远不及铁老将军能干。皇姐,不如让小王与铁老将军打个赌,赌她三月之内,能找出不输于华贤君的梨园之士。若是小王输了,那小王在铁老将军现身之地,定然退避三舍。”
铁人凤遽然抬头,显然是对这赌头十分意外,目中光芒闪烁,想是十分动心,但立即想起此事不易为,光芒随即黯淡了下去。那清脆女声格格笑道:“当然,若是小王侥幸赢了,那就麻烦铁老将军将爱子送到小王府邸。小王必定三媒六聘,用八台大桥,迎他过门,就算做不得慕纱王君,侧君之位,总是留与他的,断不会叫他委屈。”
铁人凤一旁的少年面色红得要滴出血来,转瞬又苍白如纸,恨不能将头埋到地下去。文武百官都齐齐一呆,向铁人凤偷偷瞟了一眼,被她凌厉的目光吓了一大跳,一个个垂下头去。须知这铁冕乃是铁人凤中年所出之独子,平日里爱逾性命,又岂肯让他嫁给素日里不对盘的慕纱王,更何况还是做侧夫?已见得她头发根根直竖,眼看就要发作。
此时却有一个清丽的声音蓦地从人群中拔起,朗声道:“铁老将军何须惧怕,不妨答应慕纱王便是。小可虽然无能,但侥幸在曲艺方面,还算略有所知。虽然比不得前辈,或许倒能与华贤君平分秋色。”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城下立起一人,容色绝艳,不可视,明明身着女装,为何刚才听得的是一把男音?她身边还有一男装女子,嘴巴张得可以吞得下一个j蛋,显然是对眼下的情形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铁人凤看着那人,瞪圆了眼睛,显然也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但她久经风浪,立即回过神来,喝道:“无知刁民,竟敢胡言乱语,雌雄难辨,就不怕这镇国金锏,锏下无情?”仔细一看,不觉一呆,只见其细长的脖颈上,当真有一凸起之物,再观其前胸,一马平川,若当真为男儿之身,较之华贵君,只怕容色还要更胜一筹。
杜少华在其后看得目瞪口呆,单君逸一口茶含在口里,上下不得,呛得满脸通红。张涵真还在呆呆看着那舞者消失的方向,似乎陷入沉思中,还没发现情势的逆转。楚天行在萧宁远手中划下“南海门百变大法”七字,想了想又划道:“但下面那个总是变不出来的,怎么办?”萧宁远瞪了他一眼,也跟着划道:“莫非你还想她变出来?静观其变即可。”
只见楚楚极潇洒地做了一揖,笑道:“小可自小喜着女装,最恨自己生了个男儿之身,但世间之事,事事难如人意,只好在平日里都作女子装扮,略解心结。”见欧阳霏还在那里发楞,重重瞪了她一眼。
欧阳霏总算醒悟过来,结结巴巴接口道:“是了,我这小弟,性格古怪,平日里都着女装,最恨人家将他当做男人。我爹娘拿他无法,只好由他去了。”
楚楚得意的一笑,向她挑了挑眉毛,示意她做得很好,笑道:“铁老将军不必有疑,在下一诺千金,从不信口雌黄。只需给小可三日,并借小可这戏台一用,定可为陛下再献上一台好戏。如若逊色,小可情愿将项上人头取下,献于铁老将军。”
铁人凤身后的男子,目不转睛瞪着她,面色忽白忽红,听得最后一句,连连摇手,去扯铁人凤的衣襟。铁人凤理也不理,转身对御辇笑道:“想必陛下已经听明,这西突厥小儿,口出狂言,若不给他个机会,倒显得我国小气。还请陛下允其所求,若其当真敢欺瞒吾皇,微臣定叫他有来无回!”
那柔和女声沉默了良顷,才低声道:“想不到世间还有这等妙丽人物,已达至美,何分男女……………………………铁将军,这般人物,你何需为难于他,随便赏赐一些,也就是了。”
铁人凤闻言,将楚楚上看下看,越看越觉得果然秀色可餐,光艳照人,大为欢喜,面上放晴,扬声道:“欧阳兄弟,你可听清楚了,陛下令你在三日后登台献艺,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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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霏哭丧着脸,用双手将自己脸遮得半点不剩,从手指缝里挤出一个声音道:“我说妹夫们哪,这可跟我没什么干系,真正不能怪到我头上来。我们南海门的百变大法,我也是贪图一时好玩才教给楚楚的,其实也就能以气压出一个喉结来,顺便再加点缩胸功,只能从有变无,可不能无中生有。说实在的,这门功夫,连我都不太精通,哪里知道楚楚这丫头暗中练了几日,便有如此成就了?妹夫们放心,这最多就是个幌眼法,哪还真能变成男人了?退功也简单得很,而且永无后患,也从未听说对身体有什么害处。其实楚楚有没有变化,你们几位晚上回去看看,不就都明白了么?………………哎哟,连你也要打我?!”
楚楚将手从欧阳头顶上移开,若无其事道:“这几日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那铁人凤刚愎自用,若非如此,是绝不会放我们过关的。这也是我在关口多嘴了几句,才惹来这等祸端。眼下既然有这样的大好机会,又怎能不善加利用?”
单君逸冷哼了一声,杜少华已经急得顿足,道:“这也叫机会吗,简直等于送死!你的才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但是瞧着眼下,这哪里是选艺,根本就是献美。欧阳姑娘方才也说了,你明明是个女儿身,就算装得再像,也断然变不出一个男人来。万一事情败露,我倒瞧你怎么办才好?!”
楚楚将他上下打量,笑嘻嘻道:“少华,你果然还是心疼我的。算来你倒有好些日子没开口了,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累不累?红娘,还不给三姑爷倒杯水来!”
红娘应了一声,果然端了茶盏过来。杜少华见她巴掌大的俏丽面孔近在咫尺,宝石般的双瞳里只映着自己的倒影,恼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跺脚道:“这么多哥哥在,哪里轮得到我来教训你?我且由你胡闹好了,总有人来收拾你。”捧了茶盏,果真让到一边去了。留下正中一个楚天行,忙将萧宁远拖到中央道:“我知道宁远是最有主意的,而我是个最没用的,还是老实听令的好。”
张涵真坐在一旁,皱眉道:“楚楚你这番也太胡闹了,不成便有性命之忧,成了更堪虞,万一送到宫里,事情败露,左右也逃不了一个死字。你倒是玩得开心,我们镇日里担惊受怕,可就没个头了。你这小孩子家的脾气,就不信改改?”
楚楚噘了噘嘴,扭过头去,气哼哼低了头不语,那边楚天行看得不忍,忙代为开解道:“涵真也未免太言过其实了些,楚楚就算有些莽撞,也是急着想过关而已,就算是走了些偏门,那也是不得已的。就我瞧着,也是奇兵一出,分明好计。再者说了,就算真被那什么女帝看中,到了宫里,大家都是女人,楚楚又是个机灵古怪的,还擅长用毒,倒不必担心她会吃什么亏。反正我们也不会在这里呆多久,横竖只要闯过这道关,就算有什么凶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是了。”
他这里一力袒护,只听得红娘与碧落相对而嘻,楚楚也觉得甚是悦耳,对他嫣然一笑道:“天行如今越来越善解人意,真叫我开心。你方才也说我的计谋好,可算得我的知音了。我这里却有一桩为难之事,还需要你大力帮忙才是。”
楚天行见她目光盈盈望来,满眼殷切,早就看得再也移不开眼,任凭单君逸在后面冷笑连连,痴痴道:“从来都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又何尝有过什么意见了?却不必再兜圈子了,直接说了便是。”在一旁的萧宁远本来含笑微微,取茶自饮,猛然想起了什么,目中光芒大盛,向楚楚望去。
楚楚从来对他颇为忌惮,又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下意识地侧过脸去,避开他的注视,将楚天行拖到一边,细细柔柔,不知说了些什么。楚天行面上原是笑容甜蜜,听到后来,晴转多云,最后变成y天,只差没即时落下狂风暴雨,跳起来道:“这怎么行?!”
楚楚就算是情知他必然没那么爽快会同意,却没想到他居然反应这么大,被他一瞪,不觉瞪回去道:“这却怎么不行了?又不是什么丢脸之事。就知道你光会哄我,哼!”气鼓鼓坐到一边去了。
楚天行绕着她团团打了一个转,口中低低道:“楚楚,咱们家人那么多,最不缺的便是男人,为什么非要是我?众兄弟们都在,干什么非要叫我抛头露面,却没得被人家耻笑。你挑个小厮不就完了吗?”
楚楚怒道:“这是艺术,你懂不懂?我都不怕被人耻笑,你怕什么?”想了想,到底是有求与他,又放软声音,柔声道:“家里人是不少,个个也都出色,但君逸这几日忙着跟暗部联系,因为不顺,夜不能寐,我总不能再拿这些个小事去麻烦他。少华自然是擅长音律,所以要叫他司琴。涵真这样的老实人,掉掉书倒还合适,这等风花雪月,他哪里懂得?宁远自然是英姿夺人,但不符合这戏里的人物设定,我倒是希望他肯客串另一个角色,但你若不肯,他那边自然更加没得商量。所以,你看这………………………”
她不说倒好,待其说完,楚天行的脸色已是黑得不能再黑,拂袖而起,退开了一大步,冷笑道:“绕了这么大圈子,我倒是明白了,人人都是尊贵的,惟独我低贱如泥,合该被你搓揉不是?楚楚,你到底有没有心肝?我把你当宝贝捧着,难道却反要遭你践踏?”秋水般的眼睛,霎时冷冽如冰。
楚楚也自说得口干,正在那里发愁这么多物件要如何一样样筹备齐全,被他一骂,不觉怒气上涌,冷笑道:“好,好!你们都是贵人,惟独我喜欢下贱,所以合该我演这场独角戏。也罢,什么都不必办了,三日之后,我自去砍我的头,跟你们都没什么相干!红娘,碧落,我们走!哼,一个和尚挑水喝,偏偏六个和尚,合该没水喝!”不待分说,摔开门帘,径直去了。
她这一去,房中几人,都面面相觑。单君逸先打了个呵欠,懒懒道:“看来这不干我事,实在困了,我先补眠去。”当真一步一摇走了。
杜少华坐了片刻,终于起身,低低道:“她这个脾气,也不见有日能改。到底要奏什么乐,也得早作准备,否则到时候效果不济,又怎么比得过人家?”摇摇头,也出门而去。
连张涵真也站起身来,道:“我总是被她嫌的,反正没什么用,我去看看还缺什么。”亦跨步而去。房中,楚天行求救般看向萧宁远,后者早取了一宗案卷遮住自己,淡淡道:“她这次看中的可是你,我去说也是无用。你好自为之,自己权衡罢!”
楚天行急得自搓手,辨道:“谁舍得她出事了?她若有个三长两短,难道我还活得下去?但要我粉墨登台,岂不是给知道的人笑掉大牙?这这………………我这…………………”
忽听有人在后面轻声道:“楚门主,楚楚哪里是想看你笑话,她分明是引你为知音,可惜你不领情。”
楚天行一看,却是欧阳霏缩在一角,拿象牙扇挡着面孔,低低跟他说话。他看着她就生气,恼道:“若不是你教她什么百变大法,也不至于生出今日这码子事来!如今倒还在一旁说风凉话,楚楚若是有个好歹,你南海门先跑不了!”
欧阳霏缩了缩脖子道:“我原说楚门主婚后脾气便好,结果还是跟原来一样的一点就着。你放心罢,楚楚是个顶有福的,我做了她的姐姐,有难虽然同当,总是享福得多。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楚楚本来眼看对你青睐有加,谁知你自己不珍惜,倒别怪她不给你好脸色看。”
楚天行怒道:“你没看清吗?她哪里是看重我了,她根本没将我放在眼里,旁人她都舍不得,就偏叫我去人前卖笑!”
欧阳霏将象牙扇摇得哗哗响,道:“所以我说楚门主身在其中,识事不清。若是楚楚觉得这事这般堕坠,她为何要挺身而出,而且自己还充当主角?她刚才是怎么说的?对,这是艺术,可跟那青楼卖笑并无干系。你不要胡思乱想,倒将珍珠视作鱼目。再说了,她这戏,倒还略略跟我提了提,倒是很简单,无非是小桥流水,才子佳人。也只有楚门主这样的倾世之姿,堪配我妹妹这般的国色天香。若是她选了别人,我倒要觉得诧异了。”
楚天行啊了一声,狐疑道:“当真?”
欧阳霏将扇一合,道:“敢跟玉修罗开玩笑,难道我活腻味了?这戏讲的是一对恋人,历经千辛万苦,可惜还是难成眷属,纵然是上天不容,那女子宁可殉情而死,也决不另嫁。我欧阳霏若是男儿身,能跟妹妹谈这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就算是只在戏里,倒也不枉此生。哎呀,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只觉一股劲风,卷帘而出。欧阳霏将扇骨往手中一敲,眼睛骨碌碌四下一转,果然不见了楚天行的身影。身后已传来萧宁远的语声,悠悠道:“以欧阳姑娘这般的唱作俱佳,竟然不去登台亮相,倒真正可惜得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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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沙国之挽春台,世人又谓之黄金台,离地十丈有余,“飞阁崛其特起,层楼俨以承天”,众所周知,乃是羲颜女帝为其所爱容华贵君所建。据说这容贵君身体孱弱,少言寡欢,唯一喜爱的便是梨园之乐,若是兴致所至,清歌一曲,万人侧目。女帝为讨其欢心,不惜耗费国力,花费无数奇珍异宝,建成此台,以供其在上翩翩起舞。可惜黄金倾尽,容华贵君也从未在此台上歌舞,此次可谓是绝无仅有。但纵然如此,却没有听说过任何人被允登上此台。所以今日西突厥欧阳子楚公子登台献艺,漂沙国中万人空巷,争着来围睹此奇观。
远远的,便见得锦缎铺陈,象牙席开。高台之侧,漂沙国之文武百官皆端坐与其上,步摇脆响,香气袭人。
鼓号鸣响,御仗拥出。百官伏地三呼万岁,宫娥引路,款款步上九五至尊。欧阳霏站在最末,抬眼望去,只见其人身材修长,面容方正,双目炯炯,雪色皮肤业已被阳光晒成小麦色,十分健康。虽然年近不惑,但眉梢眼角,依稀望得见当年的秀美影子。只是毕竟青春流逝,面上深深浅浅,被岁月淡淡刻下印痕。但纵然如此,依然不减其英武之姿,身上华服用金银丝线绣成一朵朵绚丽的九重锦,中间嫩蕊,分明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在阳光下格外夺目。龙行虎步而来,笑容可亲,走到欧阳霏身侧,还含笑望了她一眼,慌得她施礼不迭,才款步而上,在九龙座上坐定,向左右一望,俱是空空荡荡,不觉面上若有所失。身后跟随的女官何等伶俐,忙向其下招手。早有宫人上来,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那女官轻轻跺足,低声冷笑道:“倒是反了天了,再催!”
此刻,金镶玉嵌的一顶轻舆,被四个青衣男子抬着,一人随侍,毫无声息,缓缓移过重重宫阙。朱门次第打开,绕过一条仄仄的青玉石长廊,便可到达宫外。门外,负责护卫的骠骑将军坐立不安,巴巴盯着朱门上的双凤辅首,差点要将它盯出一个d来。
轻舆抬上廊阶,突然便是一滞。舆内人已经觉察,淡淡道:“何事?”
只听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一个女声脆声道:“容华侍君自从册封之后,威仪日盛,连旧人前来,亦不察矣!”
廊下已转出一人,金树形步摇冠上的红宝缨络迎风脆响,锦绡垂地,腰际翠玉敲击有声。看上去年岁颇轻,也就二八光景,椭圆脸蛋上带着甜甜的笑容,下巴略略有点婴儿兜,稚气未脱,说不出的可爱。随桥而行的宫人面上遽然变色,伏下地去。
轿中人叹息一声,道:“人皆可不识,岂敢忘却慕纱王?小楼,还不快扶我出来,与慕纱王见礼!”
随轿宫人颤声应了,正欲爬将起来。谁知手上突然踏上来一双杏色锦靴,死死将他双手踩住,其上所缀玛瑙珠殷红如血,直映入他眼帘。他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呼痛,死死咬着嘴唇,一抹腥红,从唇角落下,点点滴入青玉石缝里。
轿中人良久未得回应,突然笑了,笑声清脆,说不出的动听,低低道:“宁姑娘,你为难小楼作甚?他不过与我一样,是个作奴才的命。纵然奴才都合该给主子作贱,总也念在故交一场,放过他便是。”
那女子咬牙笑道:“我倒是时时刻刻,都不忘记故人。奈何故人一朝登了天去,眼里便再也看不得人了。几番通传,都无声无息。今日若不是知道你要从这里出来,恐怕还论不到我站在这里,为难你这万千宠爱加诸一生的容华贵君!”脚上用力,已将底下男子那手踩成乌青。
轿中人叹息道:“也怨不得慕纱王生气,就连我自己,也差点忘记自己客居于此,身家性命,都是人家砧板上的鱼r。人来人往,又哪里由得了我作主?纵然有慕纱王处处维护,也不过是换了一个名头而已,人家难道还真把我当回事了?容华本是无用之人,身如浮萍,风言风语,早就看得淡了。但让慕纱王这般动怒,却着实不该,还请稍等片刻,待我将这破败之躯移将出来,向慕纱王请罪!”桥内一阵悉悉索索,随即慢慢移出来一只晶莹无瑕的手,向帘上摸索,似乎在探明方向。可惜无人扶持,只见他身形一个趔趄,眼看要向地下倒去。
那女子一个激灵,急步跨过地下男子,转瞬已到桥前,一把将他手拉住,堪堪止住了他下跌之势,急道:“怎么,你的眼睛还没见好吗?既如此,还非要去看什么戏?伤你的人为何这么狠,都用了这么多灵药,至今未见起色。若是叫我得知是哪个,定将他碎尸万断!”
那男子在帘内连声咳嗽,还想要抽回手去。那女子发狠,愈加死死拽住,眼中滚下泪来,怒道:“怎么,还想跟我撇清关系吗?难道忘了是谁费尽千辛万苦,将你从那里接出来的?若不是要皇姐秘藏,又何须将你献给她?”
那男子厉声喝道:“够了!”声音极高,唬得那女子顿时住了口,面上y晴不定,正要发作,只听他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只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咳嗽,一边低低道:“隔墙有耳,容华这条命是捡来的,无论何时还给老天爷,都不妨事。王爷却千万不可如此大意,人前人后,万事都要小心些………………”
那女子破涕为笑,将他的手贴到面上,慢慢蹭着,笑道:“我就知道阿华是记着我的。却何必这般谨慎,四周自然此刻都是我的人。你阿姐不在,你就胆小如此了。阿华,你不要怕,用不了多久,这里就都是我们的了。无论什么铁人凤,还是我皇姐,都奈我们若何。你暂且再敷衍她几日,务必要套出密钥的所在…………………”
那男子在珠帘内垂首而立,任由她将其手来回抚摩,神情难辨。那女子面上都淡淡浮起了一层桃花晕,斜眼望着帘内,手已顺着这皓腕慢慢滑下,低低道:“阿华,瞧你的手多么美,让我…………………”
忽听得鸟雀叽叽喳喳,倏地窜上天去。不远处已有人影依稀,向这边疾步而来。那女子立即顿住,冷笑道:“这铁人凤的下属,都跟她是一个德行的,就是不识趣!”又低低一笑,将他手移到唇边一吻,轻柔道:“阿华,我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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