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听楚天行一迭声道:“听的,听的。宁远是谁啊,我不认识!”手指向前一弹,张涵真一个踉跄,在马上动弹不得。
萧宁远看他身形飞起,果然向城闸飞去,不觉怒道:“天行!”却见他回头来扮了个鬼脸,脚下不停,已飞身落在千斤闸上,猛力一踹。轰隆一声,城门猛然中开!两边人流找到了突破口,汇在一起,在后面云集的均天师,发出震天吼声,向前猛冲而出,已是阻拦不住。
欧阳霏哈哈大笑,落定在青骢马上,随着人流,疾奔而出。楚楚微微含笑,对着落在城墙之上,正瞪着自己的萧宁远道:“萧萧,你可否知道,我真要做件什么事,是没有人可以阻拦我的。萧萧如果真为我好,就放我去罢!”瞟了杜少华一眼,双腿在马身上一夹,喝道:“驾!”竟是不理二人,策马便出!
杜少华急叫一声:“楚楚!”再也不管不顾,跨上一旁的马匹,追着她的身形,跟着人潮而出。已见得萧宁远摇了摇头,身形施展开来,几步追上了楚楚,落在她身后。楚楚头也不回,喝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萧萧,你再若阻拦,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手中银鞭扬起,当真就向身后猛力一甩!
杜少华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已见得萧宁远似乎早有所料一般,一个侧身,堪堪让过,笑道:“朗朗乾坤,居然要谋杀亲夫!”双手一紧,已从其后将楚楚环住。
楚楚手中不停,只管策马飞奔,声音已然僵硬,冷冷道:“见神杀神,见鬼杀鬼!萧萧,你我真动起手来,还未必就输给你了!”右手向后如兰花般点出,竟是向着他前胸大x招呼去!
只听萧宁远笑道:“你点,你点!”竟是软软地粘贴在她后背上。楚楚下手不得,怒道:“就以为我奈何不了你!”竟是在马上一个飞身,挣脱开去,仅以足尖点着马首。马在疾驰,她的身形看起来似乎随时都要掉落下去,看起来危险至极,还要回转来偏头看萧宁远,粉面上一片冷冽之色,看起来当真是要翻脸了。
杜少华还没见过这样的楚楚,觉得头皮都有点发麻,看着面容同样紧绷的萧宁远,当真只觉两边太阳x都在隐隐做痛。却听萧宁远噗嗤一笑,道:“这却作什么?难道我跟你去,也不行么?”
楚楚啊了一声,实在是大出意料,再也维持不住这个姿势,从马头蓦地滑到马鞍上,呆呆道:“当真?”想了想,面色又是一冷,又倏地跳回到马首去,冷冷道:“别跟我耍心眼,这回我可不上当!”
萧宁远一把将她拉下,右手环过她的纤腰策住缰绳,笑道:“跟你说实话,偏不信了,你不是说,这个家你作主吗?”抬眼一看,果然见杜长卿面色铁青,策马已经拦在前方,喝道:“你被钱迷疯眼了?!刚从血魔那里逃生出来,竟又要奔狼窝而去,就不怕你的好运气,总有用完那日吗?”
红娘与碧落见杜长卿面色煞白,眼角都有隐隐红丝,面容可畏,哪敢上前,畏畏缩缩躲在人群中,生怕被他瞧见,殃及池鱼。却听楚楚朗声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强硬,半分退缩之意都无。
红娘奇道:“难道我听岔了,将军府居然还有妻纲?”碧落早伸长了脖子向前探去,咦了一声道:“红娘快来看,大姑爷被小姐气得发抖,话都说不上来了!”
红娘惊道:“还有这等稀奇事来?”毕竟对杜长卿存了多年畏惧,一朝难解,只敢用眼角去扫,果然见杜长卿以食指点着楚楚,嘴唇蠕动了半晌,才颤声道:“你就准备胡闹到底,不顾念我们的一片心意么?”
红娘低低道:“大姑爷的大帽子又来了,看来小姐又要投降了。”谁知听得楚楚声线都没什么起伏,淡淡道:“那我的心意,长卿你能顾念么?”
红娘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忘记还要顾忌,直直向前看去,已见得杜长卿也是一副不能置信的神情,当着众人,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变化了数番,最后从牙缝里迸出一句:“今日随便你怎么说,烈风骑,给我将这里团团围定,不得放走将军府中的一人!”他律下素来是令行禁止,耳边听得马嘶声声,兵士都开始移动起来,准备排阵。
远处辟邪已嘲道:“我说少族长,你与一个夫管严谋事,是注定不成的。你又是个外人,必定要被撇开一旁。”便要去拉她的辔头。
欧阳霏嘻嘻笑道:“辟邪你瞧,今儿太阳居然是往东面落下去的!”手执马鞭,向东一指。辟邪明知她在胡闹,还是跟着看了一眼,发觉上当,不觉怒道:“怎么故伎重施,又拿我消遣来了?”
就在此时,耳畔传来楚楚的声音,一字一顿,冷冷道:“长卿你忘记了,我是你的妻主,可不是你的妻子!”声线拔高,道:“我倒要看看,哪个敢拦!”
四周吸气声响成一片,红娘举袖掩面,从手指缝里窥得杜少华业已赶至,站在两人之间,汗流如注,作声不得。
只听楚楚向下看了一眼,淡淡道:“少华,我平素总以为你是向着我的,但如果不是,我也不会怪你。”喝了声:“驾!”驱动乌云,绕过杜长卿,昂首而去。
碧落哗了一声,道:“红娘,从今天开始,小姐又是我的偶像了。”策马追去。红娘紧跟在后,见杜少华还在发呆,从马上踢了踢他右手,旋风般闪过两人身侧。
杜少华如梦初醒,见连得张涵真,都随在楚天行后面跟了过去,看了看矗立在那里的杜长卿,想了又想,终于下了决心,抱拳道:“大哥,得罪了!”翻身上马,逐尘而去。
所有烈风骑将士,都不敢抬头去看杜长卿的面色。只觉得斜阳将他修长的身形拉得很长,在地上留下浓浓的一缕黑线,分外寂寥。他似乎是下意识地,向前方挪了一步。
忽听得唿哨之声不绝,后面追过来一队人马,见他动作,顶头那人一个辘轳,简直是从马上翻滚下来,如一团红球扑腾到他身侧,却是负责本次和谈的绯衣官员,一把抱紧杜长卿的大腿,放声嚎啕道:“杜太傅,下官的身家性命,都系在太傅身上了,你可不能跟慕容将军走啊!”
半晌才听得杜长卿幽幽叹息了一声,然后又是默然。那官员察言观色,又道:“慕容大人确实是太任性了些!”
谁知一道目光冰冷无比,嗖地一声扫过他面目,使得他生生打了个寒噤,情不自禁松开抱住他的双手。幸好杜长卿目光已经别转过去,对着右侧,冷冷道:“忘机长老,你看起来精神不错,礼物也送得真是时候!”
那官员顺了他目光看去,只见右侧不知何时停了一驾银色马车,水晶帘半卷,露出一张容颜韶秀的脸来,含笑道:“惭愧,惭愧,幸而得蒙护国圣女青睐!”在他身旁,一俊秀少年坐立难安,只差没有将头,直接按到背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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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长卿冷冷道:“忘机长老真是好手段,对人性也是观察入微,楚楚寻宝之事,不知通过谁手,传遍西域,你便故意通过大妃,将这绘有姑获鸟的碎片给楚楚看到,使她情急之下,不辨真假,匆匆而去。其实,是否被人捷足先登,未尝可知。忘机长老如此作为,难道就不怕两国和约难成?!”
他每说一句,那忘忧的面色便沉一分,忘机子却笑容依然和煦,斜靠在锦塌之上,气定神闲,悠悠道:“凡事都要讲求证据,杜太傅无凭无据,可不能随便给人定下意图谋害护国圣女的罪名。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小道不太吃得消啊。今日殿上,大妃说得明明白白,该认的小道都会认,不该认的,就算刀剑加身,小道也绝不会承认分毫。眼下众目睽睽,都看到慕容姑娘强开城门,去往西方,可与小道没有任何干系。至于和约,却真是不幸了,本来万事俱备,但如今护国圣女踪迹难寻,只怕大汗就难免踌躇,拖个一年半载,也未可知。”
杜长卿只气得长眉连耸了好几下,深深吸了口气,对一旁已经呆若木j的绯衣官员道:“这护国长老一时昏迷,一时清醒,难免要说几句胡话,你却千万莫要放在心上。世上墙头草最是难做,一个不小心,只怕两边都要得罪完了,决讨不到好去。长卿也很想看看,这西突厥到底是大汗的话管用,还是忘机长老的话灵验?可惜,大妃已入冷宫,往日风光,尽付流水。忘机长老若是能做一个安分守己的护国长老,或许能够寿与天齐。”仰头大笑,径直去了。
忘机子身子动也未动,但雪袍之下,斜倚在缎面上的手却不由死死握紧。忽觉胸前衣衫一紧,却是忘忧满面惶急,扑上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惊问:“师兄,你难道是故意骗楚楚去那里的?你竟然想要她死吗?!”
忘机子在杜长卿那里受的气还未消,面色一沉,右袖一拂,立时将他甩落出去。他如今功力全无,哪里能够应付,直直跌落在车厢内,发出重重的一声。获麟族人都吓了一大跳,急忙赶去搀扶。谁知他虽然没有真气,力气倒还不小,推开他们,手脚并用,爬将起来,又向忘机子扑了过去。众人都吓了一大跳,忘机子面色更冷,不等他近身,左袖一甩,又将他重重抛在地上。
清源等人只见忘忧俊秀的面上污秽不堪,鼻青眼肿,连鼻血都已经流了下来,不觉暗暗叫苦,方待再去搀扶,却见他似乎毫无痛觉般,又骨碌碌爬了起来,就挂着鼻端的两条血柱,直挺挺又向忘机子冲过去。众人目瞪口呆,清源最是乖觉,早伏在地上道:“师叔一时情急,还望师伯手下留情!”
忘机子冷哼了一声,一指点在他前胸,总算没有将他再抛出去,只叫他进退不得,冷冷道:“你那慕容姑娘又没有死,你做出这般跟我拼命的样子,给谁看来?多年来你何尝占过我的上风,而以你如今的能耐,难道还想跟我较量?”
忘忧为他所制,挣扎了好久,发觉只是徒劳,突然面色一变,旋即面上乌云转y,竟然放声大哭起来。他面上此刻伤痕累累,头上还粘了几处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滚到的尘埃,又是血又是泪,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偏偏他不管不顾,就像一个孩子被夺了心爱之物般,伤心地蹲在地上嚎啕起来,声音越扯越高,竟然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清源等人面面相觑,在两人间来回看着,不知所措。
猛听得忘机子厉声喊道:“好了!我都为你的慕容姑娘差点成了废人,再去害她,不是多此一举吗?她既然是护国圣女,自然有她的能耐,哪会随随便便死了,你哭个什么劲!”
忘忧哭声顿了顿,向他瞅了瞅,突然又放声大哭,边哭边道:“你就是个财迷心窍的,诓了楚楚的万两黄金还不够,还想她搬金山银山吗?楚楚要不是因为欠下了这笔巨债,会那么想要藏宝吗?都是你,都是你!”
忘机子顶上青筋已然可见,怒道:“是我又怎样?谁叫她占了你的清白,得了你的功力,居然还想甩手走人。师祖在你身上花费了多少心血,不捞点回来,怎么能成?!”
忘忧越发地嚎哭起来,道:“好,好,我是不能把你怎么办,但我至少可以不添她的麻烦!”将眼一闭,竟然对着车厢内铁铸的丹炉,一头撞去!
众人惊呼声中,只见白影一闪,却是忘机子扶着软塌靠背,向忘忧面前强移了一步。两人撞个正着,忘忧子的脑袋,往忘机子前胸顶个正着。后者受伤未复,再受此一击,再忍不住,张口噗嗤吐出一口鲜血。
众人齐声惊叫,却见忘忧漠然看了忘机子一眼,换了个方向,又一头撞去。此时众人都有准备,七手八脚,上去按住了他。他还要死命挣扎着,叫道:“这次我没死成,还有下次,总之,谁也别想再拿我要挟于她!”
只听忘机子怒喝道:“你若再不给我添麻烦,待我运气完毕,自然去找你的慕容姑娘。本来早就安排好了,不日清源就随我一同上路。难道就你这榆木脑袋,救得了她吗?每次都要拖累于我,却不知她到底是谁的劫数?………………哎哟!”眼睛一翻,仰后软软而倒,已是又晕了过去。
这边闹得轰轰烈烈,楚楚一行,却毫无所知。
得悉勾魂使竟抢先到了死亡沙漠之后,楚楚不是没有怀疑此事的真实性。但据她揣测,五毒奇经和璇玑心经都是出自鱼妇,故上面同有藏宝图,也是有可能的。而且此处在寒霜王朝边境,一个不小心,便会惊动那个犹如豺狼虎豹之国。此战虽然侥幸得胜,但她却不住后怕。午夜梦回时,梦中总会出现一片混沌,似乎自己正置身于星海之中,但周遭的一切,都在猛烈爆开,自己身上全都是尘埃,死死盯着迷蒙的前方,尽怜中精神,急着寻找任何一个可能的突破口。心中一片死寂前的沉默,仿佛知道世界将要坍塌,但无能为力,可就算穷其所能,仍旧想回到那个地方,因为知道,他们正无比迫切地需要着她。
这幅情景一次次在梦中浮现,开始还很模糊,后来逐渐清晰,就仿佛曾经刻骨铭心,每个细节都非常熟悉,后来已经可以看清,自己是在一个旋转的巨大飞轮中,甚至心里明白,这是飞碟,自己头上的奇奇怪怪的会发光的帽子,是遥控器,自己如同上次一般,是用自己的思想,在c纵这艘飞船。但无论她怎么冥想,上次拯救她的那温和声音不复出现,而相反,地下那可怕的声音总在在她耳边一次次回响,震得她耳膜都隐隐作痛,使她寝食难安。就算所有人都说没有听到过,她潜意识就是知道,这个声音是存在的,那个人,是她过去、现在、将来最可怕的对手,永远没有和解之日,而谁输谁赢,永未可知。
在这些奇异的梦境中,夹杂着一些奇特的画面,便是那座传说中的沙漠之城。也许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梦境中,她不止一次置身在楼顶,俯瞰城下茫茫黄沙。墙面上,是一幅巨大的壁画,绘着一只妖异的鸟,五彩斑斓的长翎拖在地上,顶着九个一模一样的脑袋,有一根脖子上是空落落的,耷拉在后面,每个头顶上都立着三根夺目翠羽,眼睛是巨大的蓝宝石,周围是一圈金色细毛,这九双蓝色眼睛静静看着自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就是知道,这个地方,曾经是属于自己的,因为不得已的缘故,自己离开了,留下这座城,跨越沧桑,日换星移,不知道等了多少年。城中人来了又去,但只有自己,才是它的主人。但如今归去,却是人是世非。但无论如何,自己也绝不能任由它落到其他人手中,尤其是居心叵测之徒。
然则,虽然有那么多的想法,但都怪异得难以启齿,甚至是对着少华,都觉得难以开口。
既然不能说,就不说了。无论如何,她的决心日复一日,更为坚定。虽然迫于形势,不得不在此时仓猝起程,心中对寒霜王朝的恐惧,也挥之不去,但迎难而上,才是自己,纵然困难重重,她也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动用一切能动用的手段,返回那里。更何况,梦境之中,那长廊,竟然是用整块的黄金砌成的,上面用各种宝石镶嵌出各种纹饰,熠熠生辉。
对单君逸来说,本一切在他算计之中,怎奈却不是这个时候,那边根本还未布置周全。他只得一再拖延,再三说消息还未传来,此时不是动身的良机。只是他完全没料到楚楚一旦下定决心,驷马难追。他不过推托了几下,她便转身去找欧阳,两人一拍即合,约定宝藏对半平分,大月王朝复国之日,为楚楚划地封王。楚楚其实觉得欧阳复国的希望实在渺茫,但为了激励于她,一口答应下来,虽然对平白少了一半宝贝着实有点心痛,但毕竟是自家姐妹,没有便宜别人,总比落在勾魂使或者寒霜王朝手中的好。虽然当时心脏有些抽搐,想想也就释然了。
一干人等出了西突厥,马不停蹄,向西北方而去。总要到人疲马乏,才驻扎休憩。本来单君逸应是最欢喜的一个,结果眼看着所有人都入觳中,偏偏他丝毫都高兴不起来,看什么都觉得碍眼。但眼下也无法,只得暗地里叫石康加紧布置,本来他急着要发密函给云霓,谁知信鸽刚起,就被欧阳一箭s落,还语重心长,嘱咐他要隐秘行藏,免得泄漏行踪。
他实在气得够呛,回头见到楚楚,忍不住y□:“你镇日里将欧阳姐姐唤着,宝贝得不得了,在我想来,人家当初与你结交,对你如此殷勤,也无非是想借助将军府的势力复国而已,却不是真心觉得你这个人有多好。你千万莫洋洋自得,要被人家卖了,还帮数卖身银子。”
楚楚闻言噗嗤一笑,道:“君逸,交友用人,都是一样的道理,疑人莫用,用人莫疑。人跟人之间,讲的都是一个缘分,我与欧阳姐姐,天生便是投缘。你说她不好,就如同人家说你不好一般,多叫我难受。”
单君逸被她又软又硬这么一塞,满腹怒气为之一消,不觉笑道:“这却又胡说了,我与她能比么?难道她能够…………………”低头去咬她唇角。
楚楚满面通红,向四周一看,幸亏只有个少华跟在边上,侧了头不知在想什么,忙将他轻轻一推,啐道:“我还没说完呢,君逸,其实人活一辈子,总要对人对国,有点好处,不然人家就会说你是糟蹋粮食的废人。人家与你交友,总是你身上有让她觉得欣赏的地方。不见得会有人喜欢废物罢?就说张飞关羽,若是庸才,刘皇叔又怎肯桃源三结义?所以我对欧阳姐姐有用,再好不过。所谓予人玫瑰,手有余香。君逸,你有时想法容易走极端,却是很要不得。”
单君逸星目一冷,本要发作,见她红唇一开一合,勾起一个鲜艳的菱角,诱人已极,心中顿软,笑道:“不错呀,我就是进了你这个尖槛,再也拔不出来!”哪管得在人前,俯身将她一把抱紧,细细去吮她的唇线。
这深山幽谷,其实声音几丈之内,都清晰可闻。欧阳霏正在山脚下濯足,闻言不觉面上浮现出一个温和的笑来,回头一看远处,两人紧紧依偎,唇齿相依,不觉面上一红,转过头去。
她身后不远处站着辟邪,对着风尘仆仆赶到的烈火点头道:“我本来瞧着这慕容家的小姐风流好色,幼稚贪财,现今才知道,她原是个做大事、有气魄的主,无怪乎姑娘这般与她倾心相交。”
烈火笑道:“你这人从来不留口德,怎么如今竟然会夸人了?可惜将军府是嫁不进去了,不然倒是一条不错的路子!”早被辟邪一掌打在背上,呼痛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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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人马兼程,大约过了半月有余,终于越过西突厥边境。本来欧阳还预备着一场鏖战,谁知道楚楚背着众人,偷偷塞给她一块金牌。她也不过是在守卫面前晃了晃,顷刻守将便亲自迎将出来,打开城门,放大军过去。还将她拉到一边,送了她们很多食物水囊,甚至问她要不要兵马,态度极是殷勤,就是经常从眼角疑惑地打量她的面容。欧阳被他看了多次,心里便有点明白过来,远远地指着正拉着杜少华在那里亲昵说笑的楚楚,示意他那才是正主儿。谁知他看了以后,面上一副痛惜的神情,似乎不能置信般看了又看,最后哼了一声,道:“殿下对她这般情深意重,她倒早将他抛到脑后去了!”扭转身去,连礼也欠奉,大步离去。倒叫欧阳庆幸自己说实话的时间选择得正好,不然不要说这么多奉送的给养了,恐怕连门都没那么好出。当然这些事,就不用告诉正在那里连自己的几房夫郎都难以应付的楚楚了。
其实这次出行,除了君逸有点不y不阳以外,其它人都还好说。张涵真是最不要事的,当初数他最不想和杜长卿翻脸,后来看楚楚这般执着,便又不声不响跟着她来了。至于侍寝,他也从来不争,随便红娘安排,而且至今脸皮仍旧薄得很,红娘提点他时,他每次还要脸红。楚天行是只要能跟着楚楚,她又能对他和颜悦色,做什么都行,连自己的四圣女都嫌碍事,打发得远远的。平日里只要楚楚多给他几个笑脸,就乐得上了天,纵然萧宁远为他临阵倒戈瞪了他无数次,他也只作不见。萧宁远虽然是心思最难捉摸,但在人前,总是一派大方潇洒,更何况他c心的事太多,自然更没时间和楚楚纠缠。这些刺儿头现今都摆平得好好的,偏偏杜少华这个平日里最好说话的,至今为止一声不吭。楚楚知道有些对他不住,只要有时间,就围着他打转,而那些闲杂事务,便悉数都推给了欧阳和萧宁远。
这一路行去,沿途景象,对楚楚而言,倒都是新鲜的。出西突厥后,先抵达的是一个小国,名唤朱阑,其国以游牧为生,人口不足一万。最稀奇的是其国人不分男女,都喜欢在脸上刺各种花纹为美,看起来简直令人生畏。这叫从来爱美的楚天行看不下去,直说该国人是一群妖怪,催促着走,所以虽然朱阑国人都良善好客,他们也只是草草过了一夜,便又向前赶路。
随后到达的是狐胡,该国人体格不高,但个个看起来短小精悍,动作迅捷。这国的国土看起来相当贫瘠,简直是穷山恶水,根本没有什么资源,看起来该国人迟早都要饿死。但事实却相反,该国人个个身着陵罗,腰系美玉,连酒楼都装饰得富丽堂皇,当然食物价格也说不出的惊人,一碟瓜果都要卖到半两纹银。后来经过询问,才知悉原来该国人天生对方向和水源极为敏感,擅长跨越沙漠,所以经常被来往的客商聘用为向导。楚楚原是不信,但欧阳偏说该国古来有之,这项本领便是他们谋生的技能,并且非常豪爽地付了那酒楼小厮一笔颇巨的费用后,用高得惊人的价格聘了两个据说号称沙漠双狐的孪生兄弟。但这两人实在奇怪得很:一人渺目,本来就够怪异,另一人竟然还是个瘸子!连许久未有笑容的杜少华看了之后,都不觉嘴角一抿。楚楚觉得欧阳定然是上了大当,又心疼那笔金子,她将那俩个怪人辞退,可欧阳偏偏不肯,说宁肯将这笔钱打了水漂,也要带这两人上路。最后连萧宁远都没站在她那边,只说真人往往不露相,还说看这两人这副性状,谋生必然成问题,权当是救贫助困,带着也不碍事,不过是多添了两张嘴巴。楚楚被他这么一说,倒也觉得他们可怜起来,反倒绝了要赶走他们的心思。
一行人带了这所谓的向导,往西而去。本来计算距离,应该快接近寒霜王朝的边境,离那死亡沙漠,已然不远。据说那死亡沙漠,比图伦碛尤有甚之,虽然处于寒霜王朝境内,但不要说活人,就算是飞禽走兽,都有去无回。故寒霜王朝也只敢在其外围驻兵,以示圈地之意。所以进入虽然不易,只要摸清路线,深入其内,倒也应该没有太多危险。只是无论是璇玑心经中所载的地图,还是由云霓送来的路线图,其实都语焉不详,旁人看得都觉云里雾里。而楚楚只是一味坚持说姑获城就在那片沙漠中,却又说不清该怎么走。只有单君逸同意楚楚所说,说他已经派遣云霓前去刺探,说如今的姑获城又叫接舆国,是个繁华国度。但云霓却在信上明言,光有地图,也进不了接舆国,是因为该国有天然雾障,寻常人进入沙漠,只见得茫茫沙海,根本无法寻其踪影。必须有人接应,才能顺利寻到。欧阳方要欢喜,他却又一脸沮丧地说由于楚楚将开拔之日提得如此之前,那边接应得人还来不及准备好,送去的信又如泥牛入海,现下连他都不知道,这路是怎么走法。
所以这群人只能瞎子摸象,跟着这一瞎一瘸,但据说是熟路的向导,继续向西。一路行去,果然荒无人烟。又走了数日,人马都疲惫不堪,本来以为又到达一片荒凉,准备寻个残墙过夜,谁知道远远便看到灯火辉煌,竟然是到达了一个繁华之城。但见宫阙重重,占地辽阔,虽是深夜,城门内行人溺接踵,川流不息。抬头看城匾,才知道到了漂沙国。
这国与众不同,赫然是建在高岗之上。那关隘从山脚铺到山顶,设置得极为精巧:进出分流,都是通过一条窄小的精铁所铸的通道,旁边都是虎视眈眈的手执弓弩的军士,决没有硬闯的可能,但机关精巧,上下快捷,一旦获验通过,立即便可坐上犹如马车的铁皮盒子,顺着暗轨,直上关城。看起来,其国虽然不大,但兵强马壮,绝非沿途的寡民小国可比。在关隘前等候验牒之人,都服饰各异,想必是一个中转枢纽国,城门守卫对他们这一大帮人马也没有露出半点诧异,显然是来来往往的各式人等看得多了。
欧阳笑眯眯迎上前去,跟这些人攀谈了好一阵子,满面喜色回转来,说经过问讯,已知该国濒临寒霜王朝,山后便是寒霜王朝的边境,离死亡沙漠也在咫尺。再说他们不可能带着这么大匹人马进入寒霜王朝,反倒暴露行踪。此地既近,如若不得已发兵,也是朝发夕至,倒是一个不错的驻兵所在。再加上此地是来往之人必经之地,富庶繁华,军队给养不成问题,各国军队,都曾经轮番在此地进出,没有人会对他们多加关注,正合他们的心思。
经过打点,欧阳将通关文牒放到了呈送的圆筒内,便见得机关启动,缆绳轧轧作响,将这圆筒转了上去。城门上出现了一位年轻男子,容颜清秀,眼镜乌黑有神,头上戴着飞角的金饰毡帽,胸前垂荡着珊瑚珠,看起来仪表不凡,想必定是负责通关的官员。一边便有兵士将文牒从圆筒中取出,交付与他,并向下指点。
那男子看完文牒,目光向下扫来,对上欧阳,抿嘴一笑,竟颇有几分妩媚之意。随即便眼光一直,看着欧阳身后,再也移不开去。
欧阳满腹疑惑,向后一看,只见楚楚正从马车上跳下来,显然是困意未消,衣衫上都是褶皱,头发凌乱不堪,红娘跟在旁边,正拉着她,一手拿着木梳,为她将那头乌黑的长发理直,许是用力过重,使她皱了眉头,连声呼痛,非要将那头青丝从红娘手中扯回来。红娘哪里肯放,一边怒瞪着她,一边已经熟练地为她挽起一个飞天髻。在楚楚身后,正懒洋洋走出楚天行,发现此景,不觉满面怒容,银袍飞动,便要发作。好在萧宁远正好从旁走过,拉了他一把,才将这场须臾的风波从源头打压了下去。
欧阳看那男子毫无所知,一面定定看着楚楚,一面心不在焉验了关牒,合上之后,便向楼下作了个开启城门的手势。站在其后的辟邪噗嗤一笑,道:“早知道慕容姑娘这张脸如此管用,还要这西突厥殿下偷偷塞来的通关文牒作甚?”
眼看那载人的铁皮盒子已经顺道而下,即将到达面前。突听得一个女声厉喝道:“慢着!”那铁皮盒子便是一顿,随即转了方向,向回飞去。欧阳大为失望,向上一看,只见城门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中年女子,头顶金冠,身披铠甲,在一众女兵簇拥下,威风凛凛,步了出来。而适才那男子如梦初醒,满面晕红,垂首而立,显然对那女子甚为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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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女子目光如电,冷冷向她们这边扫了一遍,道:“这帮人人数甚重,而且不少人身携兵器,目露精光,显然并非普通商旅可比。冕儿,你身为守备,怎能如此大意?若又被慕沙王得知,又要告你一状了。”
那男子红着脸辩驳道:“娘亲息怒,且容孩儿解释。孩儿已看过通关文牒,这些人马来自西突厥。孩儿听闻寒霜王朝在前些日子攻打西突厥,却不料中了埋伏,大败而归,至今元气未复。这领头女子满身富贵,手持文牒,上有西突厥太子亲自加玺,想必是西突厥王室向寒霜王朝派遣的和谈密使,所以人数众多,也不足为怪。西突厥与寒霜王朝乃是两强,漂沙国又何必得罪一方?不如放她们过去,也就是了。”
欧阳霏心想,我只道这小子看起来青涩得很,却不料一番剖析下来,倒是条理清晰,难怪能担当守备之职。已见得那女子沉吟了半晌,向下看来,淡淡道:“这位想必就是欧阳姑娘,老身问你,却打算在漂沙国停留多久?”
欧阳霏心想这可难说,我当然也想早去早回,但眼看寻宝之事尚无眉目,看起来至少要停月余,如果不顺,一年半载也未可知,便抱拳向上笑道:“贵国风情别具,人物风流,小可眼羡得很,极想多叨扰几日,不知将军可允否?”
那女子面上微微浮现笑容,将她仔细上下看了一看,突然问道:“却不知欧阳姑娘婚配与否?”
城下人都是一呆,欧阳霏不解其意,还是抱拳老老实实答道:“小可尚未成婚。”
那女子又指着她身后的楚楚,道:“后面那位姑娘呢?”
欧阳霏看她面上隐隐露出嫌恶之色,早就明白过来,忙道:“这是在下妹子,早就尚人。”
那女子点了点头,复又皱了皱眉头,道:“欧阳姑娘,老身见你聪明伶俐,倒也十分喜爱,但鄙国乃是小国,虽然富庶繁华,常令人乐不思蜀,可是女多男少,故并不欢迎单身女子定居在此,你若是打着借道的幌子,实际想图谋永久之计,老身在这里先奉告一句,还是莫要妄想了。”
欧阳没料到她一番客气话,竟被说成别有用心,不觉一愣,想要反驳,却又有点发愁怎么跟这夜郎自大之人开口合适。楚楚跟在后面,只觉她刀锋似的目光不时来自己身上来回划几下,本来就觉得难受,听了这话,不觉气道:“欧阳姐姐,你去跟她说,我们才没有移民倾向。这地方有什么好,无非气候比较暖和,花比较多而已,比我们家乡还是差得多了,又有什么稀奇?谁还巴巴要留下来了?”
欧阳霏看那女子面色顿y,不觉暗暗叫苦,果听她道:“若是欧阳姑娘要过,自无不可。但你这妹子,出言不逊,甚是无礼。而且她举止轻浮,善蛊易魅,若入我漂沙国,必引起举国不安,祸国殃民。老身为国计,万不能让她入城。”
欧阳霏看楚楚已气得面色发白,但已经明白过来人在屋檐下,只低了头拈衣角不语,看起来倒楚楚可怜。果见那男子无限同情地将她看了又看,又转头对其母亲道:“娘亲,你也不过见了人家姑娘一面,以貌取人,只怕有误,我瞧欧阳姑娘的妹妹举止大方,容颜秀丽,必是大家闺秀,定是刚才见你误会于她姐姐,情急之下,难免出言无状,早就懊悔不迭。如今娘亲这样口出重言,她都没有见怪,可见是家教严谨,涵养有素。”
欧阳霏看那妇人面色已经放缓,才松下一口气来,看楚楚果然非常懂得观时度势,面上已经非常配合地作出了万般委屈却无限隐忍之状,连眼角都微微泛红,真当是我见犹怜,不觉暗暗发笑,那男子必然也是看在眼里,声音都有些发颤,道:“城门风大,你瞧她衣衫单薄,站在那里,瑟瑟发抖。还望母亲心怀慈悲,速速放行,算孩儿求您了!”
欧阳霏心里格登了一下,心想这下糟了,只怕过之倒犹不及。果听得那女子仰首向天,哈哈大笑道:“冕儿,为娘养育你二十载,自小严加管教,经常g棒加身,还未尝听得你求过为娘。今日不过为了一异乡陌生女子,竟然如此卑躬屈膝,真叫为娘开了眼界。你要是不求为娘,说不定为娘倒便放她进城了,但你这一求,为娘倒更坚信:什么人都可以过,唯独她不可以!”面容一板,喝令左右道:“此即吾令,谁若有违,军法从事!”冷冷向楚楚横了一眼,厌恶之色尽露,瞪了那男子一眼,喝道:“还不随我来?!”拂袖而去!
欧阳霏心有不甘,连声呼唤,却被守卫呵斥下来,叫她退后,将位置让给不他人。她们身旁,其他人都没有受到为难,川流不息,从她们身边经过。唯独她们孤零零站在一边,无人理睬。有人不忍,偷偷对欧阳道:“这位姑娘,你们得罪了镇国将军,恐怕此路不通,眼看天色将黑,还是速速寻其他之地去吧!”
楚楚气得将脚一跺,恨道:“这老巫婆,早知道她横竖都要为难,我又何必忍她这么久?欧阳姐姐,此地易守难攻,机关奇巧,又倚仗天堑,万夫莫开,再说也不可轻动干戈,以免惊动寒霜王朝,既然借道无望,不如我们折往他处罢了。”
欧阳霏叹了口气,回转身来捏了捏她的面孔道:“折往别处,说得轻巧,可惜除了此处,并无它途。倒不如暂且在城外驻扎下来,我再从中周旋一二,候些时日,或有转机。不知萧盟主意下如何?”
萧宁远点头道:“欧阳姑娘说得正是,宁远唯马首是瞻。”又蹙了蹙眉头,紧紧盯着城门,楚楚觉得奇怪,向他连看了几眼,道:“有什么不对吗?”
萧宁远吁了口长气,淡淡道:“没有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么精巧的机关,委实难得。”看了看四周道:“时辰不早,人马都疲乏了,我们还是速速寻营生火才是。”替她将披风紧了紧,对一旁的红娘低声道:“今晚我要去四处察看一下,不如另行安排罢。”
红娘八面玲珑,噗哧一笑道:“六姑爷尽管忙去,小姐自然是等着的。”上来扶起满面绯红的楚楚,低笑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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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霏将营扎在护城河边,背山靠水,倒也是不错的所在。
这镇国将军大概果然是驭下有术,一言九鼎,纵然人人都看到她们扎营于此,但都视而不见,仿佛他们这么一大帮子都只是空气,欧阳前去送礼,无论贵贱,都闭门不纳。欧阳倒也不恼,每日里还是一副笑吟吟的面孔,看起来招人喜欢。那些守卫虽然不肯放行,但对她的态度,倒日日见好。
一来二去,欧阳与这些守卫倒也混得顶熟,便陆陆续续打听得关于这漂沙国的讯息。据说该漂沙国以女为尊,国姓为穆,传到如今的羲颜女帝,已是第八代。这羲颜女帝英才盖世,骁勇善战,人莫不敬仰。现年已近不惑,但仍然保养得宜,气度不凡。只是膝下空虚,虽然后宫庞大,但皇嗣并无所出。下有皇妹,号为慕沙王,与女帝并非同父所出,年岁尚幼,顽劣成性,令女帝十分头疼。从守卫的口气中,可以听出来他们对这羲颜女帝非常敬仰,简直将她视为神祗一般。
又过了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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