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曉雙眼有些渙散地望著對自己笑著的伊承,接著不斷地搖頭。連續不斷的,像波浪鼓般不停不停地搖著頭。
「…我…那個…我……」她握緊手上的領帶,茫然無措混合著強烈的恐懼,搖頭越來越用力,簡直想要腦中和眼前的一切全都甩掉般。唇裡斷續不成句的破碎話語無法連接,如同她的思緒,全都斷了,一點一點,像斷掉的珍珠項鍊,全都都散開然後掉落,彈奏成不成調的曲子。
現在的她,極恨極恨這個站在她眼前的少年,和那個把自己逼到這境地的哥哥若暮…她也恨她自己,恨得幾乎失去控制。
這一切、這一切明明都不該算是她所想要的,像從她出生起的這一切,都是。她從來沒要求過,從來沒希望過自己的人生是這樣的,但每個人都要替她決定。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她總要這樣忍著?
尹伊承敏銳地察覺若曉的憤怒,但他則不以為意地揚起嘴角。非常滿意這場戲此時的走向。
於是,他在這幕結束的最後,選擇扮演一個良善的路人甲,親切而溫柔地,指引迷途的羔羊歸路:「若曉,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什麼都沒看到,我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當然,這點我不會冒失無禮地過問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笑著,知道即使他的溫柔演得很假,現在站在他眼前,幾乎快癱坐在地上的女孩也無力戳破真相。
她無力,也沒有籌碼能面對事實。
「不過…這種事情,我覺得你們還是好好談一談,這樣對你們都比較好,對吧?」
果不其然,若曉上鉤了。
她那一瞬間,彷彿在茫茫大洋裡瞥見救難船的落難者般,慘白到發青的臉上嵌著的烏黑大眼閃過幾絲光芒。
以為看見希望的驚奇。
他真的很喜歡這種人們以為自己得到機會或希望的臉,總是美麗地容光煥發。隨時都會消逝的脆弱。
在那當下,若曉相信尹伊承是個好人。當然,她也只能這樣以為,因為再也沒有其他退路可走。這是她唯一的台階。
所以,她怯生生地抬起眼,夾帶著不可置信、擔憂、懷疑和驚喜,雖然只有一晃眼,但那眼神仍牢牢釘住伊承的目光。
好美,簡直就像是孩子似的天真。
被這樣看著,他恍惚間竟感到有些內疚,於是他迅速地避開她的雙眼,稍微移開身子,溫和地繼續開口:「若暮他…從我們同班開始就是那樣,像懷著什麼心事,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雖然他不這麼認為,但我一直把他當成朋友喔。」
他眨了眨眼,試著做出誠懇的表情:「所以,若曉妳其實也很痛苦,對吧?妳可以相信我,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該相信他嗎?
若曉手仍緊緊抓著若暮剛留下的領帶,全身都在發抖。她無法確定自己究竟能不能相信這個人,他知道了,他發現了她和若暮之間的骯髒關連。但他卻一反正常人的反應,說自己絕對不會說出去……
「你…你真的不會…告訴別人?」
他笑了。
「說出去會有人相信嗎?我這樣做,和叫著:『狼來了』的放羊小鬼有什麼兩樣呢。你們之間的感情,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這個你們必須自己解決,在那之前,我會在一旁守護你們兩個的。」
「可、可是…這種事…你、你為什麼不會害怕呢?」若曉仍然不太明白,為什麼這個人發現一個有血緣的雙胞胎之間有著淫亂的關係,卻可以如此平靜自在。
尹伊承暗自苦笑,這女孩真的是溫室中的雛菊啊,若暮會如此迷戀她,絕對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聳了聳肩:「嗯?這個嘛,因為我以前也曾經愛上過我的姊姊啊。」當然,他早就已經失去她了。不過或許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對這對雙胞胎懷抱如此高的興趣吧。
「還有,妳別看我這樣,我很喜歡看那種禁斷系列的少女漫畫呢。不被世俗承認的愛情,非常浪漫啊。」尹伊承笑著補上這一句。
「……」她一時間有點沒辦法消化他說的話「你說少女漫畫嗎?」
若曉真的無法理解這個少年。
「我們…我們才不是愛呢,若暮他…他、他是恨我,才會這樣欺負我的。」她抬起臉來,有點無奈地搖搖頭。
「妳說…他…恨妳嗎?」尹伊承不知為何有點無言以對,他望著若曉,訕訕地乾笑著。
他真的很想當面就直接戳破這丫頭的謬論。看她的反應,剛才想必不是這兩人的第一次吧?當一個男人不只一次主動碰了一個女人,就算嘴上說著是為了國家為了稷陵,畢竟是往往蟲衝腦門,容易衝動的原始動物,對身下的女人沒有好感,沒有欲望的話,他是不可能會反覆索求的。
何況平常那樣的禮若暮,居然會一下飛機就迫不及待地衝來學校,整個呈現欲求不滿的樣子…說恨,再怎麼說,都太過牽強了吧?
啊,這丫頭一定是哪裡會錯意了。伊承恍然大悟,這兩人之間牽扯糾葛,大概可以用『愛恨情仇』四個字來描述吧。
呵呵呵,真的太期待了。他在心底冷笑起來,這兩人之間的愛恨情仇想必會是高潮迭起,毫無冷場吧。
「你們還是當面談一談比較好,這種事,我這種局外人,是說也說不清楚,也沒那個資格的。」
「可是,他、他不會聽我說的…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若曉居然真的像把尹伊承當成朋友般,認真地訴苦起來。
伊承對若曉向自己所展現如此迅速的信任態度感到受寵若驚。但他隨即想到,或許這是因為她根本對於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甚明瞭、甚至笨拙的緣故。
這種依賴信賴感,有些畏懼卻又信任著的膽小情緒是他從未遭遇過的,他心頭莫名地有些暖了起來。
「妳——」
他話還沒說完,門就猛然地被打開,外頭的門鎖上擱著擦著血紅指甲油的手,一股濃郁花香作為基底的名牌香水味立刻自門縫飄盪進來,不到兩秒,整間密閉練習室裡滿是成熟女性的香味。
「啊,對不起,我以為只有尹同學在。」
身材豐滿,有著艷麗容貌的女人優雅地歪頭倩笑著。她是學校高中部負責鋼琴指導助教的黃媛袈,兩個月前才剛和企業富豪接班人完婚。一襲包臀的火紅連身短裙,胸前奪目的鑽石項鍊搭配下,完全不像是在校擔任教職之人。
因此,若曉並不知道這女人的身分是老師。但被女人美艷豹眼一瞥,她馬上就知道自己成了電燈泡。於是她對身旁的尹伊承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偷瞄了眼門旁冒然闖進的女子,說了聲:「打、打擾了。」便倉皇地逃了出去。
當門碰地被掩上,女孩逃難似的腳步聲逐漸遠離時,整間練習室裡瀰漫著濃郁的香水味,薰得叫人頭暈。
黃媛袈噗哧地掩嘴笑了出來。
尹伊承抬頭看了她一眼,眼底是熟悉的寒意:「笑什麼?」
「那孩子真可愛,居然說打擾了?打擾你們的明明是我耶。」話雖如此,但她絲毫不以自己的無禮感到歉意,反而覺得理所當然「真是可愛的女孩子,像洋娃娃一樣,可愛又純真。」
「娃娃一樣的女人,我可不喜歡…」尹伊承平靜地答道,他走向靠在門邊等待自己的女人,勾起嘴角。
「還是老師,比較對我的胃口。」
她嫵媚地笑了起來:「是啊,不管是心靈還是身體,恐怕只有我能滿足你了吧?」
尹伊承笑著,沒有回答。他優雅地攬上女人的腰,挑逗地在她耳畔吹氣。
「老師,恐怕妳丈夫也不能滿足妳了…對吧?」
「噯,沒事提那個木頭做什麼…」黃媛袈嗔道,作勢往他額頭拍了一下,但雙手旋即像等不及似的勾上伊承的頸子。
「伊承,我想要你…」黃媛袈唇間還飄盪著香檳的酒氣,還有情慾的嚶嚀。她主動摟住尹伊承的頭顱,吻上他,他還隱約嘗到口紅的甜味,女人靈巧的舌頭捲纏住伊承的舌,緊緊勾住又滑膩地溜走,熟練地挑逗著。
傲慢的女人,她那自以為世界是繞著自己旋轉的狂妄,到底是如何如此屹立不摧的呢?
但怎麼辦,他就是喜愛這種征服傲慢女人的滋味。不疾不徐地,一步一步擄獲這樣的女人,讓她們最後承受不住,放下自己的尊嚴,低聲下氣地求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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