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根本不知道杜云醉了还是没醉,因为他的手纵然摇晃,却没将酒洒出来一滴,他看起来走路都踉跄,却没把任何人认错。
解羽闲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但不喝,问,“敬我什么?”
杜云仰头将酒干了,酒水顺着他的唇角滑过喉结,他咧着嘴等酒味过头,才笑起来,“敬你我相识一场,敬你不辞千里来救我一命,敬你给我买的那些猪蹄。这些敬够了吗?”
客栈里的烛光微弱,在杜云脸上落下大片浓墨重的阴影,他的脸模糊不清,目光却清晰的跌进解羽闲眼里,是那么的幽深,那么的专注。
解羽闲被他看着,原本闷涩的胸口好像被杜云身上的酒味冲散了,化作一股微微苦涩的怅然,悄然无声的流过他的喉咙,他端起酒杯一口喝尽,这才将涩意全部吞进胃里,“够了,猪蹄没白吃。”
杜云笑起来,晃着脚步重新回到人群里,解羽闲望着他被人拉到桌上头也不回的继续喝酒,苦笑了下。
杜云坐到桌边,抬起头才发现将他拽过来的是六皇子宗云添。
宗云添竟然还没回屋睡去,也喝了不少酒,巴掌大的脸红红的,大眼睛盯着自己。
杜云往周围看了眼,没看到东越王那伽,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怕怕的,干笑道,“殿下明日要启程上路,还是早些睡下的好,本官这就叫人送殿下回屋。”
说着就要找人来,宗云添斜他一眼,“不劳太傅了,本宫今夜就走。”
杜云啊了一下,脸上喜笑颜开,恨不得他现在滚蛋,嘴上却万分担忧嘱托说要注意安全。
宗云添对他这份连掩饰都懒得掩饰的心口不一嗤之以鼻,神色淡淡道,“杜云,本宫问你,当年你对本宫半分心意都没吗?”
杜云敛起笑容,好像醉意一下子从他脸上消失,他神色端正,垂眼以示恭敬,“殿下身份尊贵,臣一介草民,不敢肖想龙凤。”
宗云添无言,盯着他,“什么样的人你敢肖想?”
他慢悠悠取出一只细颈青瓷酒盅,给自己和杜云倒了两杯,“你放心,本宫现在对你也没什么看法,不过是好奇罢了,你愚弄本宫这么多年,不如借此弥补一下本宫的好奇心。”
什么样的人他会肖想?杜云的心猛地跳了起来,他感觉自己身后像是被人一直看着,如芒在背,想回头,却又拼命忍住了,杜云端起他给自己倒的酒,酒面被烛光映了一杯金色的涟漪。
杜云活了半辈子,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他幼年时父亲离家出走当了和尚,娘亲还未等他长大成人就抱憾终身病逝,杜云吊儿郎当活了这么大,曾一纸成金风光朝堂成为大荆最年轻的太傅,也曾锒铛入狱饱受艰辛沦为区区县令,他的小半辈子大起大落无数次,一腔热血早已被淋透浇灭了,只能将失望惆怅不甘全部埋在了心底,同时掩盖了所有愤懑委屈,不再向外人道一句,从此嬉笑怒骂装疯卖傻,再也不给人看透真心。
就连如今,他明明知道……都不敢给句回应。
杜云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盖了他的眼睛,挡住了他的情绪,他看着手里的酒,弯唇笑了下,“杜云两袖清风,不敢说家徒四壁,但也够清贫,能在洛安城安稳待着就足够了,哪敢肖想别人。”
宗云添哦了声,“既然你这般回答,就喝了这杯酒吧。”
杜云出神的看着六皇子倒的酒,将眼一闭,囫囵倒进了喉咙里。
那伽推开客栈的大门,宗云添站起来向他走去,途径杜云身旁,他停下来深深看了眼杜云,弯腰在他耳旁说了一句,然后走出了客栈,披着夜色和月光离开。
杜云撑着额角,头疼似的揉着,一只手横插过来,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起来,“他给你喝了什么?”
“酒罢了,别紧张。”杜云笑了下,错过解羽闲,拍了拍一旁靠在一起昏昏沉沉的师爷和孙晓,叫他们起来回房睡去,走到楼梯旁,想了想抬头道,“解阁主你也回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解羽闲的视线追着他,望着他缓缓转过身上了台阶,“杜云。”
“杜云,你想不想……”
“不想。”杜云的脊背挺的笔直,头也不回,声音毫无起伏的说。
解羽闲一顿,俊眸暗了暗,只好将目光从他身上撕下来,“那走吧。”
杜云抬脚踩住台阶,正要上去,身形却不知为何猛地晃了一下,脚下一个踩空直勾勾往后倒了下去。
就在他刚出事的瞬间,身后的人已经纵身向前一跃,将他抱住了。
“你”解羽闲摸到他的腰,手心感觉一阵滚烫,低头一看,杜云脸上原本因为醉酒泛起的红晕已经变成了潮红,呼出来的气息都炽热滚烫。
杜云闭紧双眼,咬紧牙关低声骂道,“该死的小东西,又给我下药。”
见他这副模样,不用说就知道是什么玩意了,解羽闲弯腰把杜云打横抱起,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了客房。
铜水县的客栈寒酸简陋,从到这里之后杜云一直是和师爷、孙晓住在一间大屋里,孙晓被杜云拍醒,揉揉眼睛就要上楼去睡,不知道何时醒来的师爷若有所思看着楼上紧闭的房门,将孙晓又按了下去,“今晚不回屋睡了。”
孙晓,“啊?为什么?”
师爷阴沉沉的扯起一个弧度,“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解羽闲将杜云放到床上,从屋里找了毛巾给他擦脸,“怎么解?有办法吗?”
杜云用毛巾将脸捂住,湿漉漉的水从滴湿了他胸前衣裳,他烦躁的将领口扯开,挑起一端的眉梢,“怎么解你不知道吗?”
解羽闲见他面色红润,胸口裸|露出一大片肌肤,喉结滚动了下,杜云虽然不练武,但并不羸弱,身上虽没流畅漂亮的肌肉,却也没有一丝赘肉,胸膛白皙,小腹平坦,他觉得杜云身上的热气仿佛通过空气也烧到了他身上,让他有些呼吸困难。
解羽闲拿走被他暖热的毛巾丢进面盆中,借机站起来离他远了些,“我知道,但我也知道你说过,不喜欢的人,就是脱光了躺在你面前,你也不会动他一根手指。”
杜云的黑发铺在枕头上,他蜷缩着身子缩在被子里面,睁着眼,眼里湿漉漉的覆盖上一层雾气,眼角和唇角一片殷红,但除了脸色发红之外,表情连一丝异样都没,他轻轻闭起眼睛,“是啊。”
解羽闲远远看着他,忍不住问,“你喜欢谁?”
杜云没有回答,他好像睡着了,额上的细汗将黑发打湿,一缕一缕粘在鬓旁,黑发红唇,像一个妖怪。
解羽闲想走到床边,杜云却突然出声,“你就站在那儿吧,别过来了。”
他睁开眼,瞳仁又黑又明亮,那药好像不管用,除了让他热一点之外,并没有见他有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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