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如烟爱如烟

第 27 部分

虞我诈?可怜的菁儿,千万别是第二个我!
我有些疲倦,不忍再看菁儿第二眼,起身淡淡道:“在下也不便再多留菁儿姑娘,姑娘一路多加小心才是!”
陈平笑道:“昨日老夫还想做主将菁儿许配于二公子,哈哈——可惜……老夫深感遗憾!”
我一惊,难不成他已d察到我的女儿身?清早我欲向他行大礼时,他托住了我,那一瞬他的目光变幻莫测,含着太多内容,我看不清,也想不明。陈平此生过的桥还真比我走的路都多,昨夜他很明显地想撮合我与菁儿,今日这骤变不能不让我生疑!
师兄淡淡笑道:“老先生言重了,舍弟资质丑陋,只怕娶不得菁儿姑娘!还请老先生日后再为菁儿姑娘寻门好亲事才是!”
陈平笑看东风一眼,道:“那是!那是!”
东风嗫嚅着,冲我古怪地笑。我别过脸去,假装不见。师兄冰凉的手又恰到好处地从几下伸过来握住我的。我浅浅一笑,有他如此待我,管旁人做甚?
翌日一早,陈平与东风带着菁儿起程上路。我看着菁儿含泪一步一回头,心中反而甚是淡然,如此的别离见多了,反倒不会再心痛,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我又非万能的上帝,反正是留不得,还c那心做甚?
直到他们已走得看不见,我才回头看师兄。
他浅笑依我而站,道:“你果真沉稳了。”
我靠在他的身上,低声道:“师兄,我累了!好累!”
他轻笑,伸手牵起我,回屋,道:“那好生歇息几日,只怕这仅是个开头。”
我也苦笑道:“这定只是个开头!即便是再搬家也逃不过他的眼线!”
师兄淡淡颔首,道:“那便不逃!”
谁也没说那个“他”是谁!彼此心照不宣。我仿佛睡了十好几年,一睁眼却发觉自己早已在一个大大的圈套当中,虽然安然无恙,但并不代表能逍遥事外。
转眼秋凉,东风未象他说的那样几日便归,而是一去两月,杳无音信。医馆中少了菁儿与东风,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每日都忙碌着接待病患,无聊时看看医书,或与师兄下下棋。渐渐地我有些淡忘了这里曾来过三个不速之客,这里也曾与那些俗世有着各种各样的纠缠。我们又回到了原先恬静与惬意的田园生活。
秋天的到来,让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不少。因为师兄平日里救人无数,到了秋天便时常会有些丰收了的乡亲们带着上好的水果、蔬菜来拜访师兄。我整日悠闲地吃着各色各样新鲜的果蔬,恍惚中觉得自己就要如此幸福地在这样恬静的生活中老去,有爱的人作陪,有朋友们一同忙碌着,丰衣足食,即便过了一生或许都要嫌时间太短。
这日傍晚,我坏坏地对师兄说:“师兄自己先忙会,我去院子外头坐坐去!”
师兄淡笑,柔声问:“秋凉了,你去门外做甚?”
我嬉笑道:“家中的水果都已让我吃完,我想在门口坐坐,看谁还会送来与我吃!”
师兄怜爱地看着我,笑道:“顽皮,若想吃去乡亲家中买些,莫要犯傻等着旁人来送。”
我笑道:“水果非送的不好吃,我还是去等等吧!”
师兄无奈地摇摇头,笑道:“我真拿你无法!”
我没搭理他,笑着一溜烟跑到门口坐着去了。只听见师兄在身后吩咐着李贵:“去多买些新鲜水果来与二公子吃。等过几日,多储藏些过冬。”李贵应诺着从我身边走过,去张罗这些事。我嘴巴微微有些上翘,心中的幸福顿时洋溢在脸上。其实我哪是真的在等人来送水果?而是想出去走走,如此秋高气爽,憋在家中多难受?更何况,我时常在惦记着现代的家人,却又怕惹师兄伤心,不能对他提。今天是重阳节,不知我那现代的父母是否正在感受“遍c茱萸少一人”的苍凉?此生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时间的流逝却抵挡不住我对他们的思念。我看看四下无人,便向附近的山上走去。我一定要爬得高高的,看得远远的,就如同能看到现代一般,要给我两千年后的父母送去深深的祝福……
我看着漫山遍野的鲜花,心情好了不少,顺手掐来编成花环戴在头上。女人就是女人,假装多久男人也还是女人,这臭美的毛病乃是天性,是无论如何也改不掉的。好在山上四下无人,否则被人看见恐怕又要说闲话了。
我爬上山头,盘膝而坐了很久,心中默默对现代的父母说了很多很多祝福的话与心里话,心中潮湿却眼中干涩,想不到到了今日,竟也能心平气和地缅怀我在现代的日子,缅怀那如同梦一般曾经出现过的现代生活,缅怀现代的所有记忆……
我如今是个本本分分的西汉人,我的心里,我的思想里知道要回到现代是不可能的,所以宁愿相信自己是个西汉人,没有希望便亦不会有失望,我不想再给自己希望,也不愿再承受任何失望……
沉思中,却听到一旁有人在呻吟,而且是痛苦的呻吟。
我用最快的速度站起来,四处打量,但是除了我,连只兔子也看不到。我竖起耳朵,静下心来使劲听——只有风声与鸟鸣,什么也没有,一定是自己方才出现了幻觉。刚要再坐下,又一声呻吟,这次非常清晰,并且都可以辨别出呻吟声传来的方位。
我忙从山头走下去,几步走到灌木丛中,扒拉开杂草,在那里发现了一个不容易觉察的小山d……我仔细聆听,d中果然传出成年男子痛苦的呻吟……
我的脑中有一刻忧郁,进d还是不进d……
进d,谁也不知d中之人为何人,又因何而受伤,若是居心叵测之人,只怕又会惹来一堆是非!可不进d……似乎师兄从未教过我见死不救!
我叹息,却仍是一矮身钻到那小d中,眼前一黑,我只感觉山d甚是狭小,我瘦小的身子都直不起来,而要佝偻着腰,否则头便会碰到d顶。我站了半晌,眼睛习惯了d中的黑暗,这才看清,地上果真蜷缩着一名男子,身边全是呕吐物,仿佛已危在旦夕。
我急忙上前,借着从d口透进来的隐隐光线仔细查看那男子。只见他身上安好,没有任何伤口,但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我粗略把了一下他的脉搏,应是误食有毒菌类所致。好在此菌毒性不甚大,而他又曾呕吐过,否则此刻只怕早已命归黄泉。
我叹了口气,使劲将他负于背上,踉跄着拖出山d,再趔趔趄趄、半背半拖弄下山去。幸亏此男子身材极瘦,不然以我的半分力气若想弄他下山只怕难上加难。
到了山下,我赶快张罗熟识的乡亲帮忙送到医馆,我自行先跑了回去,好叫师兄有所准备。这菌类引起的食物中毒原本就异常厉害,而那男子又耽误甚久,若再有延误,只怕难活。
师兄见我出门时还活蹦乱跳,回来时却弄得如此狼狈,浑身秽物,便沉声问:“如此慌张,又去惹了些甚麻烦回来?”
我喘气道:“我于山上发现一名误食毒蘑中毒之男子,便背了下来,随后便到。”
师兄眼神一阵恍惚,仿佛有些了然。我仓促中却未在意这丝恍惚,仍是喘息着道:“师兄快快准备,不知还能否救活!好生生的一条命,死了可就糟蹋了。”
师兄目光凝重地注视着我,一把拉过我的手,低声道:“莫要着慌,我定会尽力!”
正说着,乡亲已将那男子送到,师兄放开我,便请乡亲送入客房,立刻加以诊治。
我乖巧地跟在师兄身后,看着师兄为他诊脉。师兄目光淡然,把了一会脉后,拿过六根针体粗壮、内有空心的银针,刺入那男子头顶神庭、胸口檀中、双手合谷、双足涌泉六个x位,瞬间,便有黑色、粘稠的血y从银针的空心中流出……
师兄看着血色慢慢转红,便开了个方子,淡淡道:“烟儿,你去将这副药配齐,熬好,喂与他吃,使他将所食毒物之残渣尽数吐出,才好下其他药。”
我心下诧异,平日里象这种熬药喂药之事师兄断不会让我做,更何况也用不着我亲力亲为。不过,师兄既然吩咐了,我虽然心生疑惑,却也听话地去做了。
我按方子抓好药,无非是些防风、瓜蒂、藜芦之类的涌吐药。果真,那副汤药喂下肚后,那男子便开始翻肠倒肚地吐了起来,吐过之后,他的脸色却好转了不少,微微喘息着,却仍处于半昏迷状态,并无要苏醒的迹象。
我令李贵帮他换下脏衣裳,再擦洗一下身子,自己转身出了客房,径直走到堂屋。
师兄仍在堂屋忙碌着,我走了过去,坐在一旁发呆。
师兄忙完后,笑道:“又在想甚坏主意?你可知你今日拣来的可是个大麻烦。”
我一惊,挺直身板问:“此话怎讲?”
师兄叹息着淡淡道:“此男子所食之物甚是厉害,虽不致死,但却甚是霸道,只怕他这双眼暂时还不能视物!
我听闻此话也有些惋惜,但总觉得就算如此也不能算是“大麻烦”,似乎还到不了那个程度,便笑道:“可还能治好?”
师兄笑道:“倒无甚大碍!最多调养半月应会大好!”
我嬉笑着说:“原来师兄所说的‘大麻烦’竟是要白吃咱家半月饭食!师兄好生吝啬!”
师兄苦笑,拍拍我的脸颊不再言他。
我心中隐隐有些疑惑,不过师兄一贯如此神道,也未多想,见李贵已帮那男子擦洗完,便又去客房看那男子。
擦洗过后,那男子的真实面目才露了出来,年纪不过二十二三,面容清秀,身子很是单薄,看着倒也不似大恶之人……不过……不对,这男子看着怎如此眼熟?可我确实不认识他,又怎会有这极其熟悉的感觉?我盯着他那清秀的眼睛,神色有些恍惚……
“嗯……”那男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我忙上前低声问道:“公子可是醒了?”
他似乎还未大醒,含含糊糊说着什么,我使劲听却听不大清楚,忽然我听到了一个清晰的“烟儿……”自他口中吐出。
我脑袋“轰——”地一声巨响,他可是在叫我?我又仔细看他,使劲看,他除了太过瘦弱一些外,也可算是一个标准的美男子,那大眼睛此刻虽然紧闭着,但仍感觉得到它的面积只怕要占去脸部的四分之一,他的鼻子挺拔,但却显得异常清秀……等等,这感觉真的很熟悉,这五官……
时间太过久远了,我竟然忘记了他们……
我压着自己的心跳,柔声对昏迷中的他道:“公子如何称呼?”
我低头将耳朵凑到他的唇边,屏住呼吸,可惜他却连续发出几声呻吟便不再有声了,惟有我的心跳在强烈地震动着我的耳膜。
我有些无奈,叹息着坐正身子,望着那男子发呆。
我伸出手,轻轻抚摩了一下他那略微有些干裂的嘴唇,嘴唇轮廓清晰,显得有些太薄,此刻正紧紧地抿着,没有丝毫血色,慢慢的,脑海中浮现出很遥远的一幕幕,酸楚,痛苦,背叛,残害……当然也有快乐!渐渐,我的眼睛有些湿润……
我发现自从我与师兄重逢后,便变得容易感动也容易满足……
身后,一只冰凉的手搭在我的肩头,微微用力握了一下,我回头,正对上师兄关切的目光,便干涩地笑笑,将手收回,眨巴着眼睛试图将那讨厌的泪花消化回去。
师兄叹息着坐在我身旁,帮他把了一下脉,淡淡道:“你莫要担心,他用不了一柱香的工夫便能醒!”
我微微颔首,看着师兄的动作利落而又显得那样不经意,目光淡然,即便是方才一瞬的情绪此刻也变得无影无踪,不着一丝痕迹。
我骤然也裂了裂嘴角,将手放入他的手中,有一丝笑容就这样跑了出来……师兄的淡定似乎在渐渐同化着我。
他轻轻笑笑,回握我,那手指修长而冰凉,微微有些苍白,但却能将我r乎乎的小手完全包裹在其中……
我温柔地望着他,他紧握我,仰头叹息。
“嗯——”榻上昏迷的人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声响,我身子一颤,手心一瞬变得潮湿了起来,仿佛他那声轻微的呻吟对我来说如同晴天霹雳。
师兄用力握住我的手,低头对那男子道:“公子可感觉好些?”
那男子喘息了一会,睁开眼睛茫然的四处看着,越来越着慌,因为他的眼睛此刻应什么也看不到。他渐渐有些急躁,伸出手来在眼前晃着,喘息越来越重。
“公子莫急,你乃误食毒蘑而引起中毒,好在未有大碍,只是这眼睛却要过些时日才能缓过来,此刻应不能视物才是。”
那男子应是极有修养之人,听闻此言,将手放于颈下,好生喘息了一会,那压抑的感觉如同有人掐着他的咽喉一般。半晌,他才哑着嗓子道:“在下柳搏,有劳恩人相救,不知恩公如何称呼!”
我又一阵颤抖,虽然我已知道是他,但如此确切地自他口中说出“柳搏”二字,仍是在我心中造成了不大不小的涟漪。师兄抬头,深深看我,握我的手也更加用力,我艰涩地冲他努力微笑,只怕比哭还难看。柳搏,我的亲二哥,柳公的二儿子,乃是柳府仅比我大九岁的二公子,当初却也是他的母亲三姨娘试图用火烧死我,要不是当初有师兄救我,只怕此刻我早已是一堆粪土了。我看向师兄,目光复杂,毕竟曾经想杀我的人虽非柳搏但却区别不大。不过,柳搏虽好色,又喜欢戏弄我,但年纪相差才九岁,对我还是比较在意,相处也还算融洽。毕竟是十好几年之前的事了,那时候充其量也只不过是孩子与孩子之间的摩擦与矛盾,不至于上升到非杀我不可的地步。不过,要杀我的人却是他的母亲……呵呵,我与他的恩怨情仇只怕一时也不能说清楚……
或许是我这具本不属于我的躯体极其重情,今日见到他竟有一种久违的亲人相见的激动,按捺不住,我的身躯一直在微微发抖……
他怎会在这里?
师兄深深看着我,目光中有心疼与关切,嘴里却淡淡对柳搏说:“在下姓木,与舍弟一同在此行医。今日舍弟上山采药时见到公子落难便背了回来。”
柳搏沉吟片刻,脸上忽然一阵喜悦,又有些急切,问道:“先生府上不知是否有位叫烟儿的姑娘?方才在下于昏迷中听闻有人在唤此名。”
师兄嘴角淡漠一笑,轻声道:“公子定是误会了,我府中除了粗使丫头并未有其他女子,这‘烟儿’乃是舍弟r名!”
柳搏面色转为暗淡,低声道:“得罪了!”转瞬又睁开那双大眼睛,茫然地找寻道:“那……小先生此刻在么?”
我深吸一口气,故意低沉着嗓子道:“在下便是!”
柳搏将脸转向我这边,茫然地摸索着道:“可是小先生一人将在下背下山的?”
我淡淡道:“正是!”
他的神色顿时颓废,喃喃自语道:“能背在下下山之人定是男子无疑,她断无这力气与能耐……”半晌才苦笑着对我说道:“小先生莫怪,在下此行乃是为找寻失散的舍妹而来,不想于山中迷路,饥饿中随意寻了些野菜来吃,不想差点丧命……舍妹的r名不巧亦叫‘烟儿’,方才在下于昏迷中听闻先生如此唤小先生,误以为乃是舍妹……唉!还请小先生见谅!”
我淡淡笑道:“公子寻妹心切在下怎会不能理解?公子还是好生修养才是!”
柳搏叹息一声,才问道:“请问先生,我这眼睛可还好得?”
师兄笑道:“调养半月定会完好如初!”
柳搏叹息道:“那便有劳先生了!在下这眼睛还有用呢,等寻到舍妹再瞎也不迟。”
我轻笑:“公子对令妹真是情深意重,佩服!佩服!”
柳搏叹道:“先生不知,在下这妹妹自幼聪明,家父甚是喜爱,幼时却不慎走失,数年后方寻到,不想,才团聚几日便又分离,后又传闻她已身亡。家父一直不信,便令在下四处探察,看能否会有舍妹的确切消息……找了这几年,也动用了不少人手,都无半分消息!只怕……只怕在下这妹妹当真不在人世了!”说着柳搏竟有点哽咽。
我冷冷看着他空d的眼睛中渗出的泪水,我的思维仿佛也被抽干了……看来爹爹柳公对我的诈死起了疑心。他定是背着吕雉,一直在偷偷打探我的确切消息,否则以柳搏的公子身份此番断不会孤身出现在这山上……不过吕雉就相信了吗?呵呵,或许此番陈平来代地只怕也有探察当初王后去世事情始末的成分。
我那可怜的爹爹,不知得知我“死”了时是怎样的伤心……
我心下默默叹息,若我活着回到柳家,刘恒这代王只怕也就不好做了。正因为他相信我不会如此害他,这才放我归山。我越想刘恒越是个重情之人,他完全可以一刀杀了我或将我囚禁,但是他独独选择了放我归山,也是对他最不利的一个举措……
菁儿的认祖之事方才落幕,我这“复活”归乡之事又摆在了面前。莫说那个家对我名存实亡,单说师兄的情深意重我也是绝对不能舍弃的,更何况我再难有心情纠缠于他们的明争暗斗之中……
我神色恍惚,脑中一片纷扰。只听见师兄淡淡道:“公子莫伤悲,天下又有几人愿意承受亲人去世的事实?不过,无论公子信与不信,死去之人断不会再复活。”
我听闻,心中顷刻便明亮,y霾瞬间即逝,淡淡笑道:“公子好生休养,我兄弟不便再打扰!”起身,牵起师兄出了屋。
屋外,午后的阳光正艳,晃得我有些睁不开眼睛,伸手照在眼睛上方,茫然地环视四周,所有的一切都依旧,惟独我总是在恩怨情仇中挣扎,这次不知还能挣扎得掉么?
“李贵!”师兄轻声唤李贵过来,低声道:“悄悄叫红玉与你那浑家到二公子房中来,有要事吩咐!”
李贵很低调地悄悄去叫红玉与绿玉。我仍有些茫然地看着师兄,他抓起我的手,半拥半拖地将我带回我的卧房,坐定后,问:“你如何想?”
我艰涩笑道:“我如何想你会不知么?”
他看我,笑容慢慢从嘴角晕开,将我拉到他胸前,低声道:“证实一下又何妨?”
我轻笑:“我哪里也不愿去,就想靠着你如此过一生!”
他低头,笑意更浓,低声道:“呵呵,我并非全为一己私利,其实,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你都去不得!”
我颔首,道:“正是!刘恒放我一条生路,我不能再回送他一条死路!”
他柔柔笑道:“正是!”
门开,红玉与绿玉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正见到这暧昧场景,均尴尬止步!
师兄不急不慌地放开我,低声道:“都进来坐吧!关好门!”
我的脸皮竟然也变得异常厚,不红不羞地坐正,看她们关好门坐定后,才轻咳一声,看向师兄。
他笑道:“你家的事还是你来安顿为好!”
我笑,斜睨他一眼,房间立刻温暖满盈。
半晌,我正色道:“你等可知我今日救回的那男子为何人么?”
红玉绿玉茫然看我,不知如何作答。
我压低声音道:“乃是你们真正的二公子!”
红玉嘴快,嘀咕道:“二公子不就是小姐您么?……啊!”她脸色骤变,掩住嘴,飞快地转眼看向绿玉。
绿玉的情况不比她好多少,已成少妇的她虽然老练稳重了不少,但此刻却是脸色苍白,双手哆嗦,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我叹息,再压低声道:“不错,他乃是柳搏!”
红玉嘴唇也开始哆嗦,说话都结巴了:“二……二公子……来……来做甚?莫不是还想找姐姐……”
绿玉苍白着脸低声喝道:“休要胡说!二公子前来自然是为了抓小姐回去再……再……”她紧张地看着我:“小姐,莫不是他们还想再……再将小姐烧了……”
我浅浅低笑,原来她竟还沉浸在十多年前的那场噩梦中,不过也难怪,我这十年中与她们并无联系,如今团聚,却并未向她们说过曾为王后之事与柳家的秘密身份,便低声笑道:“傻丫头,如今他们寻我并不为烧我,而是为了找旁人晦气!不过任他们为何,我都不愿将身份暴露。如今二哥哥双眼暂盲,一时半会仍康复不得。我离开柳园时年仅四岁,如今也已成人,我如今的相貌量他不能立刻识得,即便是我的声音也毫无往日童音那般甜美,因此,在他双眼康复之前定不会识破我。只是你二人亦为他故知,只怕会露些马脚,须当小心才是!”
绿玉舒了口气,却仍是担忧地说道:“那……那奴婢该如何自处?”
我低声道:“你等即刻去私下吩咐众人,莫要让旁人再唤你二人名字,更不可暴露我的女儿之身与身份,你等平日尽量莫要与他过多接触,多加小心便是!”
绿玉低声道:“奴婢省得了!”
红玉此刻仍是一脸惊恐,嘴巴张成“o”型,痴痴地看着我。
我怜爱地对红玉嗔道:“还发甚痴?你可得小心些,莫要因一时慌张乱了阵脚!”
红玉结结巴巴道:“奴婢省得了!”
我长叹一声,幽幽道:“今日我也索性将心中打算尽数说与你等听,我此刻并无他念,只想与先生白头偕老,平安度得此生!”
“啊!”红玉惊恐地看着我发出一声惊呼,半晌才道:“先生……当初小姐方五岁时,先生已过双十,如今已过十数年,先生已是三十过了甚多之人,可小姐仍是豆蔻年华……似是太……太委屈了小姐!”
绿玉喝道:“混帐,你看先生可象三十已过之人?先生好生奇怪,竟一丝也不见老,如今倒是与小姐般配得紧。只怕也只有先生如此修为之人才值得小姐终身相伴!”
红玉低头不语,我回头看师兄笑道:“师兄你可看清楚了,这便是丫头比小姐年长的坏处,我虽早就没了娘,却不成想竟还有这两个娘管教呢!”
师兄抿嘴强忍着笑,温柔看我,默默将我的手执于他手中紧握。
绿玉见我二人暧昧,脸微微有些红,低声道:“小姐恕罪,倒不是奴婢管得太多,只是为了小姐幸福便多说了几句。”绿玉又深深向师兄行礼道:“先生若真疼我家小姐,还请早些行婚嫁之礼才是!难道要我家小姐一生假扮男子不成?奴婢为下人,自是不应如此与先生说话。但小姐乃是漂泊之人,夫人早亡,老爷如今也天高地远,奴婢便斗胆为小姐做这个主了。我家小姐一贯豁达,自是不用先生去向柳府托媒下聘,只要我家小姐愿意即可。”
我心中一酸,绿玉果真是老成了,竟如此了解女儿家的心思。我何尝不是想尽快成为左夫人,但师兄不说我又怎能自己巴巴地贴上去说?若被他以种种借口推辞,这张老脸就没地放了。
我低头,不知师兄会如何说,心中七上八下地敲打着,眼睛却不敢去看师兄与众人……
半晌,兴许是过了几个世纪,只听见师兄沙哑的声音干涩地说:“请姑娘恕……在下有难言之隐,不能……不能从命……”
我嘴唇慢慢弯起,如同电视里的慢动作,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脏在一瓣一瓣的碎裂……那鲜血与泪水仿佛也流错了方向,潮涌般铺天盖地地漫过了我的心脏,我喉咙干涩,眼睛没有一滴眼泪……
我慢慢抬起头,嘴唇上带着轻蔑的笑,嘲弄的笑,笑我痴,笑我颠,笑我的轻浮,眼睛睁得大而明亮,斜扫过师兄与两个丫头,师兄的目光躲闪,红玉与绿玉的表情惊愕,只有我在认真地聆听,聆听着自己心碎的声音,聆听着希望的坠落。我早就说过不再报希望,可还是报了,既然报了就必定会有失望。这失望只能自己偷偷品尝与消化……
“呵呵——”这是谁发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声,那样空d与漠然,那样孤傲与冷淡,我环视,每个人都在惊愕地看着我——原来这声音竟是我发出的。我,又一次将自己锁在了城堡里,不让任何人靠近……
我轻笑,道:“死丫头,我做这男子甚是逍遥,又未吃你家的饭菜,怎就这般着急将我嫁出?今日,我也再说一个打算,我所说的白头偕老并非你想象中的那般,而是如同父女那般彼此帮扶!”我刻意加重了“父女”这两个字,然后稍做停顿,继续道:“师兄对我而言,如父如兄,如师如友,断非你等所想那般。我今生不嫁,仅为陪伴师兄以报当初养育之恩,何况以我如今这尊容谁人会娶?”
绿玉的眼中闪过一丝酸楚与了然,也带着淡淡的心疼,随后便又隐去,低声道:“原是奴婢唐突了,还请先生恕罪!”
红玉撅了撅嘴,低声嗫嚅道:“不嫁?女子怎能不嫁?”
“住嘴!”绿玉喝道:“既然小姐……公子无他事,你还不去干活?他日定会将你早些嫁了!”
我轻笑道:“你二人都去忙吧!我话已说完!正好,我也去看看我那倒霉的二哥哥可好些了!”此刻我还能去哪?这医馆上下都是关注的目光,或许惟有藏起来才能换得片刻心灵的宁静。
我起身,不管众人,径直出了屋,空留一屋惊愕的目光……
我踱到客房,柳搏正靠在榻上,睁着空d的眼睛茫然地坐着,听我进来便问道:“何人?”
我笑,道:“乃是在下!”
他坐起,道:“小先生来了?可是还有事吩咐?”
我此刻心痛难忍,不愿与他多说,便笑道:“无他!过来看看公子可好些?”
他往里移了移,笑道:“轻省了许多,就是这眼睛不能视物甚是急人。”
我低声笑道:“过几日应会全好!”我很是纳闷,竟然还能如此淡定地与人微笑说话,眼泪呢?没有,一滴也没有!
柳搏似是感觉出了我的清冷与拒人于千里之外,便笑道:“小先生莫要太过牵挂在下,无妨!”
我应诺着,正欲转身走,却听柳搏叫道:“小公子,不知可否陪在下说会话!”
我驻足,回头诧异地看着他。他目光空d但表情却甚是诚恳,十多年了,他也从当初十来岁的小淘气变成了一个沉稳的大人,应是已有了家室的大人。毕竟我的血管里流着与他同样的血,看着他竟也有些淡淡的亲切感。
我问:“不知公子要与在下说些甚?”
柳搏苦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如今眼盲,甚是心慌,竟也有些怕静,只想小先生陪陪在下,不知唐突否!”
我看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羞涩,竟是我以往从未在二哥脸上看到过的表情,他真是长大了,也成熟了。
我笑道:“好!”便轻轻坐在柳搏脚下的榻边。
他苦笑道:“在下也不知该说些甚……”
我也沉默,此时毫无兴趣与旁人话家常,即使是我这躯体的兄长。
屋中正一片寂静之时,有人走了进来,我抬头,却是一脸担忧之色的师兄。
他修长的身躯在门口出现,背着光投出y暗的剪影……
我恍惚,只见他几步走到我跟前,低声道:“可是有甚不妥?”
我抬头,明媚一笑,道:“不曾,只是公子有些不习惯双眼不能视物,要我陪一刻!”
他长舒一口气,笑道:“你半晌未归,我以为公子有何不妥!”
柳搏茫然将头转到师兄的方向笑道:“在下无碍,倒累先生挂牵了。小先生若有事忙,尽管自便!”
师兄看我一眼,笑道:“医馆甚忙,还真有些许事要舍弟去办,请公子见谅!”
柳搏微微抬起上半身,不好意思地行礼道:“在下唐突了,实不便再打扰小公子!”
我犹豫,仍是坐在榻上,不知要不要跟师兄出去。师兄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一边应诺着柳搏,一边强行将我拉出。
我怕柳搏听出异样,便顺从地跟随他出了屋,看他并未有停下来的意思,冷冷挣扎道:“师兄还有何指教?”
他y着脸,不语,将我径直拉到卧房,绿玉与红玉已不在,我用力挣脱他的手,站在那,冷冷看着他道:“师兄究竟想作甚?”
他仍不语,一把将我拉入怀中,抚摩着我的头顶,半晌,才低头在我耳畔低声道:“旁人不懂我的心,你也不懂么?竟用‘父女’那词来气我!”
我语结,不知如何作答。
他低低呢喃道:“你我注定只能如此厮守,若要长久些,定要平淡些!你若想要惊天地,我也能给你,但却要痛苦许多!”
我在他的怀中僵硬着,拳头紧握,却未碰他的身。此刻,听闻他说得如此动情,竟渐渐觉出了自己的小气,手慢慢松了下来,犹豫了一下便环在了他清瘦的腰上,他近日似乎清瘦了不少,不知又在担忧什么。
他在我的碰触中,一阵轻微的颤抖,越发抱紧了我,喘息着低声继续说:“你以为我不愿与你承那鱼水之欢么?不愿与你夫妻连理么?若无你,我来此间做甚?”
我眼睛空d,嘴唇蠕动半天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爱得苦?或许如今已是够苦的了,深爱的人在身边,却连拥抱也要小心翼翼,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只能如此默默承受。
他低低叹息,轻咬我的耳垂,喃喃道:“我只是不想你再因我而受苦,只要护得你此生安宁,即便是压抑自己想要拥你入怀的冲动又有何妨?你只需记得,我虽不说,但这心却是你的。”
我的心渐渐融化,也紧紧抱住他那清瘦的腰,用尽全力,仿佛要将我挤入他的肋骨。圣经上说,女人是男人的肋骨做的。我现在深信不疑,我仿佛就是他的肋骨做的,我宁愿再做回肋骨,成天聆听着他的呼吸与心跳,成天感受着他那冰凉的体温,永不担心会失去……
泪水渐渐迷乱了我的眼睛,他低头,心疼地凝视着我,一点一点轻轻吻干,谁知越吻越多,最后就变成了洪水,开始泛滥。他仿佛手足无措起来,手口并用,却仍是止不住我的哽咽……忽然,他低头,用那冰凉的唇吻上了我的嘴,那嘴唇柔软,凉气直彻心扉……
不管了,我只想要如此抱着他。我紧紧勾住他的脖子,不让他的浅吻离开……
良久,他才叹息着抬头,看我,低声道:“烟儿,只要你愿意,纵使粉身碎骨,我也不怕!”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要说,什么也不要说,更不要说这诅咒的话,只要看着你,我就已满足……
他应能读懂我的心,酸楚一笑,喃喃道:“我果真无用,不能与你双宿双飞……”
我靠在他冰凉的胸口,听那同样冰凉的心脏有力地跳动,低声说:“我,心甘情愿……”
第二十六章 如烟被迫认亲兄 左枫巧舌劝柳搏
过了几日,柳搏身体基本无甚大碍,惟有眼睛还看不见,不过已能感觉到光线了。随着他一天天好起来,我的心里也越来越发慌,若他能看见了,不知还能不能认出我来?不成!我得想个法子,不如出去躲几天去?我想到便要去做,风风火火地将师兄拉到一边偷偷说:“我那讨债的哥哥过几日眼睛应会好了,我想出去躲几日!”
师兄无奈笑道:“莫要疯癫,你能躲得几时?既然这麻烦引来了,不如静观其变吧!他乃你的兄长,不同于旁人,旁人来了兴许会要了你的命,但你的兄长此刻断不是为害你而来,顶多是将你掳走,再去找那刘恒的晦气罢了!”
我挠头笑道:“我既不愿再回那家,也不愿与刘恒发生纠葛,即便是找他晦气也不想。”
师兄微笑颔首,道:“你这嘴硬,心肠却还是如此善,不过,以我来看,你这兄长并非j诈之人,性情与你倒是相差无多。”
我惊叹,道:“怎会?你可忘了十多年前可是他母子差点将我火化了!”
他一愣,才笑道:“‘火化’?亏你想得出这奇怪说头。”
我笑道:“‘火化’在我那世界中可是烧死人的意思。哼,若不是你救我及时,哪还会有我今日?”
师兄静静看我耍宝,笑道:“你定是误会他了,恶毒的乃是你那姨娘,他当日仅是个十来岁的孩童,又哪来那许多心思?只是你二人性情太过相似,彼此闹些矛盾倒也正常,孩童时的摩擦大可不必记仇。”
我撇了撇嘴,不再理他,看来藏起来他似乎不是很同意。
当晚,吃过饭,我在院中溜达。
“小公子!”我回头,却见柳搏摸索到房门口,倚在门框上唤我。
我走上前去,道:“公子才好一些怎又乱跑?你看不见,若摔倒可如何是好?”
他裂嘴一笑,甚是灿烂,恍惚中,我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沉稳而又不苟言笑的大哥柳执,一个是时常坏笑的东风。而柳搏正好界于两者之间,不是那么呆板,又不是那么张扬,虽然笑得灿烂,但却要比东风收敛许多,甚至要纯净一些。
他有些腼腆地笑道:“在下好生寂寞,又不好意思打扰先生,不知小先生可否陪在下聊会?”
我见他如此说,想起了上次本答应他陪他聊会,却因心情不爽而食言,心中生了些许愧疚,便道:“在下求之不得。”正好可以借机探听一下那对我疼爱有加的爹爹的近况。
柳搏转身摸索着进屋,却未留意脚下的门槛,微微绊了一下,趔趄。
我忙上前一把扶住,牵着他的手边往榻前走边道:“公子再等几日便可大好,这几日还是多忍耐忍耐,莫再乱跑了。有事吩咐李贵去做便是。这山上人家,本就粗陋,伺候不周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将柳搏牵到榻上坐好,却发觉他正若有所思地低头不语,便问:“公子在想甚?”
他叹息一声,道:“小先生这手与女子一般柔软,倒叫我想起了我那与小先生同名的妹妹。”
我心中一紧,笑道:“在下一贯玩劣,未干过甚粗糙的活计,倒让公子见笑了。”
他苦笑道:“是在下触景生情,与小先生无关。”
他又一阵长叹。我静默看他不语,好在他此刻眼睛看不见,不然定会怀疑我此刻审视他的目光。
半晌他才幽幽道:“舍妹烟儿自幼聪明懂事,深得家父宠爱。烟儿乃是夫人所生,夫人也因此亡故,家父与夫人感情甚笃,因此对烟儿甚是上心。当时在下乃一顽童,见家父如此溺爱烟儿心下时常不平。烟儿乃家父中女,所得宠爱却是家中兄妹中最多之人。要知道家父一贯严厉,从不曾对我等和颜悦色,更不会将儿女抱起嬉戏,惟独烟儿可以尽享家父膝下之欢,恣意纠缠在家父怀中。”
我黯然,的确如此,爹爹对我的爱别的兄弟姐妹只怕连一分也享受不到,又怎不叫旁人暗生妒忌之心?
他因眼盲,看不到我脸色变化,仍是幽幽说道:“我仅比烟儿大九岁,又一贯玩劣,自是为此有些不平。平日里听娘与姨娘们讨论家中是非,也听了一星半点,说烟儿得宠全因死去的夫人之故。唉……当日我真是太小,也不懂事,丝毫不怜惜这从未见过亲娘的二妹,却时常故意去找她晦气……”
我看他眼中闪动着泪花,甚是感触,毕竟是血脉相连,断了骨头连着筋。
他苦笑一下,空d的眼睛望向我这边,道:“小先生可是厌烦了在下的絮叨?”
我强笑道:“谁家无手足之情?在下甚愿听公子所讲之往事。”
他释然一笑,道:“小先生若再听下去,只怕会不齿于在下的卑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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