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宋途

“但说无妨！”潘美心情大好，对要求来者不拒。
“卑职……卑职……”高旦显得有些犹豫，似乎内心挣扎了一番之后，横下心来，说道：“卑职想在秦老负责造船期间，跟在秦老左右，给秦老打打下手……”
“原来如此！”潘美沉吟片刻后回道：“你身为船厂主事，本就在水寨中负责造船！既然如今由秦老全权负责造船事宜，你理应听他调遣，又谈何跟随不跟随！只要秦老不反对，你就跟着他便是！方才你不是说令祖曾经欲向秦氏学技未果么？既然你与秦老能在此相遇，祖上又有如此一段缘分，我看不如这样，你就拜秦老为师，向他学艺，如何？”
高旦闻言大喜，当即忙不迭的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潘美这是摆明了在帮他，能够拜秦秀为师，简直不要太爽歪歪，他哪里还会傻到拒绝？
“秦老，您意下如何呀？您老一身本事，若是失传，岂不可惜？我看高主事也是个好苗子，假以时日，定能将您的技艺发扬光大，令秦氏名满天下……”潘美又将目光转向秦秀，半征询半诱惑道。
“这……”秦秀有些犹豫。
这时候的匠人，靠手艺吃饭，一身本事基本上是传子不传女。除非没有子嗣或者后代无能，才会招徒弟将本事外传，其他情况下都是敝帚自珍，宁可将一身本事带进棺材，也不便宜了旁人！这也是为何中华历史上记载着能人辈出、许多技术本领先于世界，却鲜少流传下来的原因之一。
像秦秀这种大师级别的匠人，自然不会缺有能力的徒弟与后代，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根本没有必要收高旦为徒！况且秦氏收徒，历来严格，不光要有能力，还要有人品，否则当初高旦的祖父也不会因入不了秦氏之门而抱憾终身了。
可是如今潘美亲自开口了，若是不答应，似乎有些不识抬举！若是在墨家，同样是翟仁杰如此提议的话，秦秀反倒可以摆摆架子，不甩翟仁杰，翟仁杰也拿他没辙，顶多背后多骂他几句禽兽！可眼下对方可是官老爷，像秦秀这种老百姓天生就对官府中人有畏惧感，不由自主的就会感觉矮半截！因此一时半会，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向李俊文投去求助的目光。
从开封到江陵，这一路下来，李俊文的表现已经彻底征服了他们这群墨家门人。别看李俊文年纪小，为人处世却没得说！加之又有官职在身，秦秀自然以他为主心骨。
“秦老不必考虑太多，若是觉得高主事有些许资质，便大可将其收入门下，亦或是先让他跟着您观摩观摩……”李俊文替他解围道。
李俊文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不要因为惧怕潘美的官威而做出
违心之举，一切后果自有李俊文替他撑腰！
李俊文虽然嗜钱如命，但是同样讲义气。对于翟仁杰借给他的这些大匠，他自然心存保护，断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让潘美为难于他们！况且潘美也不是这种人！李俊文正是深知这一点，才会有底气让秦秀遵从内心选择。
不过秦秀哪里知道这些，见李俊文一个朝廷命官、皇帝身边的红人，居然替他们这些所谓的下九流匠人着想，这着实令他感动，膝盖一软，就想跪下给李俊文行个大礼，幸好人老了骨头硬，这才忍住了。
他仔细一考虑，对于高旦，除了不爽他最初的夸夸其谈，他也并不反感此人。而且从他方才卖弄学识和提出改进来看，这厮对于造船一事，确实是有一些天赋的！只要他加以指导，日后没准还真能成为一个大匠！
想想自己的徒弟儿孙虽多，但多是像他一样，只是埋头苦干的做个大老粗的匠人，似乎并没有一个像高旦一样还有秀才身份！若是收他为徒，自己的一些本事或许真的能够流传下去！
不同于那些藏私的老匠人，长期被墨家文化浸染的秦秀自然眼界也更开阔，心怀兼爱，对于自己一身的本领，他也希望能够有人能传承下去，越多人知道越好！
思来想去，秦秀最终开口道：“高主事有经验在身，又有文化，有他相助，小老儿也能轻松不少！至于收徒么，正好趁着这段时间考核一番！若是合格，等此间事了，小老儿便收其为徒！不知潘大帅意下如何？”
虽然李俊文暗示他不用考虑其他人的看法，但是惯性使然，秦秀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向潘美征询道。
“哈哈哈，本帅只不过是提议，撮合一番！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情，自然由你二人做主！秦老莫要如此紧张，否则春哥儿可要说本帅欺负您老人家咯！”潘美笑着回道。
李俊文方才话中的暗示，他自然也听懂了。他虽然与李俊文接触时日也不算多，但深知李俊文也是个护犊子之人！
从在房州时与杜文才死斗开始，潘美就知道李俊文这小子不好惹！正事上还能用身份地位压一压他，其他涉及到他利益时，一概免谈！
高旦又不是潘美什么人，他也只是好心罢了，犯不着为了高旦而得罪李俊文，伤了和气，自然打起了哈哈。
高旦却早已开心得不得了，虽然秦秀没有答应马上收他为徒，但是肯让他跟在身边学习，已经是他可望而不可及之事，还有什么好强求的？
因此为了避免秦秀难做，他连忙示意道：“晚辈愿意接受秦老考核！至于能不能入得了秦老法眼，一切全凭日后所为！”
想到有可能完成自己祖父未竟的心
愿，成为秦氏一员，高旦就忍不住心里一阵激动，恨不得立马回家告诉老父亲这个好消息，以慰祖父在天之灵！
秦秀见高旦如此识趣，心中不免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若是不出意外，日后他应该会收下这个徒弟！
令秦秀没有想到的是，正是他今日的决定，令高旦成为了他最优秀的弟子！两百年后，秦氏的匠艺在高氏子孙的手上，绽放出了最高光的时刻！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既然你二人都同意了，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逛了这么久，本帅也有些乏了！走走走，咱们进城去，给春哥儿接风洗尘！”潘美见尘埃落定，遂换了个话题道。
众人一听有饭吃，顿时两眼放光，将方才的事情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报……”这时，一名士兵疾奔而来，跑到潘美面前，单膝下跪，抱拳行礼道：“禀潘帅，哨兵回报，水寨外又来了一艘大船，插着宋军旗号！船上打旗语，欲进入水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