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日子里,她走了多少步,连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蔚海蓝却在此时清晰的记住她走到他面前,不过是短短十二步。
她抬起头,黑幽幽的眼睛直视雷绍衡,里面有浓厚的悲哀,语气却很淡,几乎是飘着问道,“是你?”
雷绍衡面色漠然,睫毛低垂,握着莫廷雨的手不自觉的一紧,却并不开口。
莫廷雨还是那个倨傲的男孩子,站在雷绍衡的身后,目光穿过他,望向了她。他的目光笔直,瞧着那个女人,他却觉得手有些疼。视线回到握着他的那只大手,他已用了力,自己却不知。
“还问什么问?”二夫人凄厉的尖叫,“除了他还有谁?还有谁做得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蔚海蓝,你看看,都是你,都是你引狼入室,你爸爸是被你害死的,都是你……”
“妈。”蔚默盈红着眼,紧皱了眉头扶着她,尖利的目光却也紧盯着雷绍衡。
“是他害死你们的爸爸,怎么可能是意外?他千方百计的弄垮蔚家还不够,他现在还要害死老爷……老爷啊……”二夫人哭嚎着,断断续续起来,眼看着也要昏过去。
蔚默盈只好先安抚快要厥过去的二夫人。
空气的密度仿佛都变得沉重起来,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从没有一次,像此刻那么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个回答。
一个她所想要的回答。
蔚海蓝依然看着他,死死地盯着他却又只是重复问了一遍,“是不是你?”
她以前说过,只要他说没有,她就相信。
雷绍衡看着她,目光复杂深邃,似乎有无穷困惑挣扎,最终,慢慢平复为一种她司空见惯的漠然。
他仍是没有说话。
二夫人还在声嘶力竭的叫骂,那种悲伤混合着极度的愤恨与绝望,凄厉的让人心下生寒。
“你这个杀人凶手,我要告你。你会有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你这个杀人凶手……”
雷绍衡终于有了动作,他牵起莫廷雨,越过蔚海蓝,目不斜视的往外走。
他擦肩而过,蔚海蓝听见他淡淡吐出两个字,“告吧。”
至门口,他听见那个轻飘飘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的响起,蔚海蓝说道,“报警。”
警察很快来了,这边搜查取证,那边就将蔚舒画与雷绍衡带到了警局录口供。
陈晟陪着蔚舒画一同去了。
然而不管活人现在闹成了怎样,蔚雄谦是真的已经死了。
两位夫人因悲伤过度,也没有了精力,只是哭哭啼啼,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体力不支。蔚舒画去了警局,医院便剩下蔚默盈与蔚海蓝。风景辛找了人过来帮忙,被蔚默盈礼貌的拒绝了,她只说,这是我的爸爸。
蔚海蓝却仿佛灵魂出窍,方才那个冷静说着报警的人仿佛根本不是她,她坐在病床边,拉着那只已经冰冷的手,她想起,这只手其实也曾给过她温暖,虽然她也曾羡慕过蔚默盈得到的温暖比她多。
这双手也曾在她跌倒的时候将她抱起来,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打趣她是爱哭鬼。这双手也曾在母亲的漠视下替自己抚过头发,虽然也谈不上温柔予否。这双手也曾抱过她喂过她食物给她买过衣服,可是这双手,现在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蔚默盈安顿好两位夫人,发现蔚海蓝依然怔怔的握着父亲的手。她在门口站了许久,终于走过去,她的手轻轻地落在了蔚海蓝的肩头。“打个电话给小舅吧。”蔚海蓝开口。
蔚默盈的身体微僵,最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风景辛与蔚舒画从警局回来,蔚雄谦的尸体已经送到了太平间。因为呼吸器的问题不知是意外还是人为,所以在责任未弄清之前,医院也不敢将尸体火化了。且蔚默盈特地嘱咐,在人没有到齐之前,不能火花蔚雄谦的尸体。
二夫人与三夫人都相继醒了过来。
“警察怎么说?是不是已经将杀人凶手抓起来了?快告诉我,警察到底有没有抓他?”二夫人迫不及待的抓着蔚默盈问。
蔚舒画低着头,默默垂泪。
蔚海蓝睁着眼睛,却毫无焦距。
风景辛冷静道,“已经做过搜证,他们在呼吸机上找不到有人做过手脚的证据。”
他顿一顿,在二夫人愤恨绝望的眼神下继续道,“呼吸机上只有属于医生护士的指纹。”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做的。不然他来医院做什么,他一来老爷就没了,怎么能不是他?”
“根据警方的口供,他说他只是前来探望的。”
“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指证是他谋杀。”
“所以,即便闹上法庭,你们也根本告不了他。”
风景辛曾是警务人员,当然知道没有证据是抓不了人的。
况且,这个人虽然失了势,却还是个人物。
一桩案子没有半分胜算的把握,最后只是不了了之。
王谨之在得知蔚雄谦去了后,立刻赶了回来。
蔚雄谦的丧事办的很快也很简单,不过是几天光景,火化入葬,一切安然。
蔚雄谦入葬后,蔚家人也好像接受了事实。
王谨之瞧见陈晟和蔚默盈成双入对,他神色黯然。他去找了蔚海蓝,问她有什么打算。
蔚海蓝摇摇头,她只想静一静,等过了三七再说。
王谨之对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只了解些许,除了叹息,也不再多问。
这夜,风景辛回到别墅。
蔚海蓝就这么趴着桌子睡着了,她的手里攥着一张船票。
她死死地攥紧着。
395:尾声——最终目标[]
盛世集团易主的风波尚未平息。
众人正引颈观望新上任的集团董事长如何点燃三把火,谁知没几天,等来的竟是盛世集团宣布破产的消息。
这一桩新闻一出来,无疑比雷绍衡等人的下台更轰动。
微安等人更是自第一次董事会后便没有公开露面过。
集团其他股东们的手机都被记者打爆了,只好四处寻找新上任的董事长,这才发现,居然没有人知道他们住在哪里,电话也只能联系到脾气最为暴烈的启烈。可想而知,启烈一接通电话是如何将那头的人骂的狗血淋头的。
“大小姐,这件事情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启烈再次摔了电话,恶狠狠地对临窗而立一身黑色帅气西服的微安说道。
微安没说话。
偌大的空间里,便只有启烈的喘气声。
右荃看了眼启烈,“刚才谁来的电话?”
“还不是盛世的那些老鬼,追着要说法!靠,破集团已经是我们的了,老子想宣布破产就破产,要屁的说法啊!”启烈怒不可遏,“说起来,这事儿都是那姓雷的给设的套儿,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微安缓缓转身,她的脸上并没有愤怒或者急迫,甚至轻轻的挽起嘴角,“当然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此话一出,右荃疑惑的望了过来。
只有启烈甚是开心,眉开眼笑问道,“大小姐,你有办法?”
微安轻声说着些什么。
右荃难掩担忧道,“大小姐,寰哥让我们回去。”
“我不是说了,不准告诉他?”微安的声音冷了许多。
“这边的消息是收不住的。”右荃道。
微安眼眸往下敛,“就算是要回去,也要带个陪葬品!”
百货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内,满载而归的路嫣刚讲大包小包放进后备箱,一转身便见一名吊儿郎当的男人站在她身后,那人样子很是凶恶,绝非是什么善类。路嫣吓一跳之余,疑惑着正要开口询问时,对方先开了口。
“路嫣小姐?”
男人虽笑着,然不善的气息仍是太过强烈。
路嫣戒备的后退一步,“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那男人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不过有件事情需要路小姐帮忙,所以——”男人顿了顿,笑的更是不怀好意。
路嫣更为警惕,手悄悄摸到了包里的手机。
那男人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出手如电,在路嫣还未看清楚时,自己的手机已经被他拿走了。
男人笑笑的把玩着她的手机,“请路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路嫣的不字还未说出口,颈上被重重一击,便不省人事了。
“右荃,人家好歹是女孩子,你就不懂怜香惜玉么?”启烈迅速将软软倒下的路嫣接住,一面又抱怨突然冒出来袭击路嫣的右荃,右荃却是面色冷凝毫不手软,性子沉闷得很。
“大小姐叫我们来不是为了怜香惜玉。”右荃看一眼启烈,率先上了路嫣的车,“你是想被人发现吗?”
启烈摸摸鼻子,将晕倒的路嫣扛上了车。
随后,秦臻这边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对方道,“想要路嫣活命,就拿姓袁的女人来换!”
袁圆知道蔚父去了,再加上这段日子里是是非非那么多,她很担心蔚海蓝,寻了空就去看望她。蔚海蓝瞧着精神还不错,可愈发不爱说话,让袁圆很是不安宁。关于雷绍衡的那个孩子,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这天袁圆给她带了鸡汤来,看她都喝完了才叹道,“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吧!”
蔚海蓝道,“我不太想出门。”
袁圆觉得她这么关着自己不出去也不是办法,开口游说道,“天气越来越冷了,我想添几件衣服,你陪我去逛逛吧!我上回看见一件衣服,特别适合你,我们去看看?”
蔚海蓝实在不忍看一脸期待的袁圆变失望,勉力笑了笑,“好,你等我换件衣服。”
袁圆双眼大亮,忙不迭点头应好,一边将她往卧室推。
她的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那是秦臻的号码。
蔚海蓝转头,袁圆一边示意她快换衣服一边随手接起电话。
然后,袁圆本带着笑意的脸显露了紧张和不安。
她冷静默然地听完电话就挂了线。
刚换了衣服的蔚海蓝出来就见她脸色不对。
袁圆匆匆穿上大衣外套,胡乱系上围巾,“突然有点急事,今天不能陪你逛街了,我先走了!”
“袁圆!”蔚海蓝喊了一声。
可是袁圆没有停留,匆匆忙忙的抓起手袋就走。
秦臻的车子就在别墅外不远处候着,袁圆瞧见他,心里忽然空了下。
袁圆上了车,也不说话。
两人皆是沉默,气氛尴尬到不行。
袁圆也是有一些日子没有见过秦臻了,秦臻出事被拘留又放出来后,袁圆也没有能够见到他。这时秦臻突然找到她,袁圆心里除了困惑外,还有一点点隐臧的悸动,那是挥散不去的纠缠,日日夜夜让她痛苦万分。
车子笔直地开,袁圆道,“你找我有事?”
秦臻握着方向盘,侧目瞥向她,那么深深一个注目,“到了再说。”
袁圆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
车来车往,他就坐在她的身边。
袁圆垂眸闻到那熟悉的味道,来自于他,贪恋地选择了放任。
袁圆被秦臻带到了一处废旧仓库,外边还有几个秦臻的人马,至于仓库里面就不清楚了。
里面出来一个男人,袁圆曾在报纸上瞧见过他。
盛世易主后三人组中的其中一人。
启烈嬉笑道,“秦爷,你可真是将人给带来了!时间刚刚好,再晚个五分钟,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秦臻道,“人呢?”
“不要急,这人当然还是好好的。”启烈拍了拍手,就见另一个男人拉着被捆绑的路嫣出来。
路嫣嘴里被塞了东西,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咽着哭泣。
秦臻见她平安,又是说道,“人我也带来了,可以换了?”
“好,秦爷就是爽快!你先放人过来!我们再放!”
秦臻沉默,冷漠地望着他,显然是不应。启烈扯起嘴角笑,笑得邪气,“买卖是讲不了公平的。”
随即一把枪指在了路嫣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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