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覆舟亦载舟

「欧阳睿，你手上那是甚麽东西」
欧阳睿才回到自己的院落就被五姊姊抓着耳朵质问，深怕手上的东西被夺走，他立即像只护崽的母鸡绷紧神经。
「问你话呢，为何不回答我」欧阳珍珠蹙着细眉不悦问道。
「没甚麽」
欧阳珍珠一点都不信他的话，趁他不备一把抢过来。
「还我」手里护着的东西一旦被抢走，欧阳睿整个人惊慌不已，伸手想要拿回来，欧阳珍珠却完全不给他机会，仗着身高和年纪把他推倒在地，接着命令丫鬟把他按在地上，自个儿则观赏起手上的东西来。
「你怎麽会有这麽值钱的玉佩」
欧阳睿听到她的话，心跳开始加速，目光四处游移不敢看她，欧阳珍珠一眼就瞧出不对劲，沉着脸用鞋尖踢他肩膀。
「我记得你那边应该没甚麽好东西了，说，这东西是打哪儿来的，该不会是你偷来的」
「我没有，那是姨娘送我的」受不得冤枉，欧阳睿张口就为自己辩解。
「说谎，那贱婢就算有也送不起这种质地高的玉佩，你要是不诚实交代这块玉佩的来历，我就找爹爹说去。」
欧阳睿一听整个人更显慌乱，他最怕不苟言笑的父亲了，哪怕逝去的姨娘曾是他的宠妾，而自己是他的亲生孩儿，光是「庶子」的身分就让人打从心底喜欢不上来，他便是知晓自己的身分，所以从来不争不抢，更竭力让自己的存在不那麽惹眼，偏偏欧阳珍珠总是看他不顺眼，从小到大使绊子不知使了多少回，还总跟其他兄弟姊妹联手欺负他，多少年隐忍下来，他学会用眼睛看用心思考，只要对自己不利的他绝对不去碰，相对的喜欢的人事物他更会摆出绝对的厌恶，如此一来便能让他们不去针对抢夺，那麽即便只能远远瞧上一眼，他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然而，现在五姊姊硬是要找他的麻烦，且还事关姨娘送给自己的遗物，他就是懦弱没用也不能眼睁睁看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五姊姊，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偷东西，那块玉佩真的是姨娘留给我的遗物。」
欧阳珍珠见他始终不曾改口，气急败坏道：「嘴硬不说是吗好，我就让你再也嘴硬不下去，把他给我押到悔过房去。」
悔过房向来是给那些犯事的下人待的地方，欧阳睿听到她要把自己带到那边，心中顿时凉成一片。
一到悔过房，欧阳珍珠便让人把兄长请来，欧阳睿只能跪在地上，承受这些莫须有的恶意对待。
欧阳昊真身为长子，未来更是掌事的当家主子，他要做的事情绝对比所有人都多，不过听到唯一的宝贝妹妹有事相请，他还是毫不犹豫停下手边工作，亲自走一趟悔过房。
欧阳珍珠一看到兄长的身影，立刻收敛起张牙舞爪，巧笑倩兮迎上前去。
「哥哥，对不起，明知你在忙还让你过来一趟。」
欧阳昊真轻揉妹妹的头顶，连看都没看地上的人一眼，说道：「如果是他的事情，你直接作主即可，不用特地问过我。」
「妹妹知晓，可是这次的事情妹妹作不得主，原先想告诉爹爹又觉不妥，最後还是只能麻烦哥哥了。」
难得看到妹妹如此大伤脑筋的模样，欧阳昊真皱眉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欧阳睿，我说过要是你做了甚麽伤及欧阳家颜面的事情绝不轻饶，我从来不说假话，如果你真的做了我一定让你後悔莫及。」
他的表情冷若冰霜，欧阳睿一对上他的视线，整个人噤若寒蝉直打冷颤。
「我、我没有」一开始的理直气壮一碰上这个名义上的兄长就泄气。
看到他胆小如鼠的模样，欧阳昊真不由冷笑出声，「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此话一出，欧阳珍珠很有自觉把那块玉佩和事情始末交代一清二楚。
欧阳昊真听到後来脸色都变了，连欧阳珍珠都有些惧怕，她知道兄长的忌讳，所以从来不会以身触犯，她想着如果可以藉由这一次的机会把欧阳睿永远赶出欧阳家，那就太好了。
「珍珠说的可是真的」欧阳昊真压抑怒火，冷声质问。
欧阳睿抬起头，无助的表情逐渐涌现一抹坚毅，尔後用着坚定不移的语气说道：「不是，她说的不是真的」
欧阳睿破天荒出声反抗让欧阳昊真诧异挑眉，「那你怎麽解释这块玉佩的来历」
「那是姨娘留给我的遗物。」
欧阳珍珠继续不依不饶，「哥哥，他根本说谎，那贱婢死的时候，爹爹可是亲自派人把屋子都整理乾净，连东西都没留下，现在又怎麽可能冒出这块玉佩还谎称是遗物说甚麽我都不相信。」
「珍珠，此事攸关整个欧阳家，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麽这件事情就烂在肚子里，反之你该知道我最不喜家里搞得乌烟瘴气，平常你爱怎麽闹我不插手，不过也不好做太过分，明白不」
欧阳珍珠闻言小脸泛红，却是给委屈的，咬着下唇不吭一声。
「这件事情我会禀告父亲请他定夺，如果真如你所说是姨娘的遗物，那麽此事便就此揭过，珍珠你也不许再拿这件事情说嘴。」
欧阳珍珠没想到结果竟然会是这样，气愤同时又希望父亲能够否定欧阳睿的话。
欧阳庆明听完长子的报告，伸手接过玉佩定睛一瞧，良久，用着语重心长的口气说道：「让珍珠别再找他麻烦了，这的确是他姨娘给他的遗物，珍珠也不小了，该给她请个教养嬷嬷，否则这麽任性下去，哪个婆家敢要她」
欧阳昊真点头应道：「孩儿知晓，回头就让人办好。」
此事很快落幕，欧阳珍珠却是一个气的，以为找到方法可以把他赶出去，结果却不如自己所愿，反而还给自己招来了个教养嬷嬷，听说还是从宫里出来的，这下光是应付那些针线女红，她连要找欧阳睿麻烦的时间都没有了。
欧阳睿很高兴能拿回自己的玉佩，甚至还洗清自己是小偷的嫌疑，而且在听说欧阳珍珠忙到没时间找自己麻烦，更是高兴拍手叫好。
小心翼翼将玉佩擦拭乾净锁回柜子里，欧阳睿心情极好，只是他忘了，就算没有欧阳珍珠，府里也还有个欧阳清辉。
碰的一声，房门被人无预警打开，欧阳睿看到欧阳清辉来势汹汹的气场，一瞬缩了下肩膀。
「你还真深藏不露，竟然能扳倒五姊姊。」
欧阳清辉小他两岁，可那模样气度硬是比他这个哥哥高出不知多少，每每见到这个弟弟，他总是下意识比较起来。
同样都是庶子，就因为他的生母是嫡母的身边人，所以待遇跟他完全不一样──做人得这麽自甘下贱，他可一点都做不到。
「我甚麽都没做。」
「少来了，我都听说了，还不拿出来让我瞧瞧。」
欧阳清辉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所有人包括嫡母都拿他是宝，只因为他嘴巴甜会奉承人，若非他不能继承整个欧阳府，估摸着早被大哥惦记上，而他为了表示自己身为庶子却更得人心，时常像这样欺负他这个庶长兄，只为了让他看清彼此的差距，然而他只觉得欧阳清辉比自己更可怜，明明是欧阳府中的少爷，却把自己搞得像跳梁小丑似的。
比起欧阳珍珠，他更能直接无视欧阳清辉，这跟嫡子庶子没有关系，单纯就是把对方当成一个傻子，既然是傻子又何必跟他较真儿
欧阳清辉见他无动於衷心中一个气，动手推他一个趔趄就往他的院落走去，欧阳睿见状心中一紧，赶紧跟了上去。
欧阳睿院中伺候的下人都是过去伺候姨娘的，所以对欧阳睿还算忠心，一看到欧阳清辉立时乖觉把少爷的房门给带上，一排人就这麽候在房门口。
「通通给本少爷让开，否则我让你们一个一个卷铺盖走人。」
「奴婢们是奉老爷之命看守此处，还请六少爷止步。」
「你们这帮没眼色的奴才给本少爷滚开」
欧阳睿眼看情况一发不可收拾，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就要往外带。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点离开吧。」
欧阳清辉眉头一皱再度推了他一把，嘴里同时大声嚷道：「果然生母下贱，连带生的孩子也下贱。」
此话一出，欧阳睿的脸色瞬间苍白一片，抓着他的手再也握不住，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欧阳清辉却是看他如此心中越是快意，继续当着他的面再次出言打击他。
「你知道母亲为何不待见你麽不是因为你是庶子，而是因为生下你的人是个妓，因为你身体里流着的肮脏血统，所以母亲从来都不愿抱养你，可怜见的，那些猫狗畜生都比你有尊严，为何你还能继续活在这世上」
欧阳睿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受母亲喜爱，原先以为是因为自己不会说话讨人喜欢，却从未想过母亲对自己的恨是来自於他的生母。
欧阳庆明当年一夜风流让一个歌妓怀孕，最後不顾众人的反对硬是把她抬为姨娘纳入府中，身为原配的龚秀华最是重视血统，一个歌妓怀的孩子怎能与之相比，偏偏欧阳庆明还是让那个歌妓生下孩子，纵然那个女人走了，留下的孩子却成了她的心头刺，若非他身上也流着欧阳家的血脉，她根本就不愿管他的死活，欧阳庆明或许是对原配感到愧疚，这十年来对欧阳睿也是不闻不问。
欧阳睿其实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哪怕後来兄弟姊妹的挤兑让他难以度日，他也始终咬牙苦撑，偏偏欧阳清辉那样毁谤自己的生母，为人子女又怎能忍得住这口气
「闭嘴」
欧阳清辉怎麽可能闭嘴，当着他的面又把刚才的话重复好几遍，欧阳睿忍无可忍，握着拳头就往他身上扑过去──
他的动作太迅速，一旁下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直到扑通声响起，两个小少爷已经同时落入一旁的水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