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覆舟亦载舟

欧阳昊真听到通报，脸色瞬间往下一沉。
「大夫怎麽说」
「大夫说两位少爷分别受了惊吓，开副药吃一吃睡过一觉就没事。」
「好好的，怎麽会跌入池塘里」
李冲一把事情交代清楚，欧阳昊真的脸色又铁青几分。
「一个一个都不让人省心，父亲那边知晓了麽」
「老爷知道这件事甚麽话都没说，只交代让人看着点六少爷。」
欧阳昊真平日日理万机，府内的事情他鲜少动手管辖，父亲既然这麽交代自然得照办，只是母亲那边恐怕又得闹腾。
先不提欧阳昊真这边，那厢陷入昏迷的欧阳睿一直在作梦，梦境里他貌似被人追杀，为了逃命他只能不断往前跑，跑着跑着他被个东西绊到整个人往前一扑，下一瞬间他就从那梦境中醒了过来。
「呼呼呼」他瞪着一双眼睛直喘气，过了许久，才张口唤人。
「明光。」
打盹的明光听到少爷叫唤立马睁开眼睛来到床边。
「少爷，您终於醒了。」
「六少爷那边怎麽样」他没忘记自己一时冲动做下的蠢事，不知道今日这一闹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都怪自己不够冷静，只希望六弟那边不要再生事。
「少爷，六少爷那样待您还关心做甚不是给自己找罪受麽。」
「这种话也就在我面前说说，要是让别人听到连我都救不了你。」
听到少爷淡然的语气，明光心中打了个激灵。
「少爷，是我错了。」
「知错就好，扶我起来。」
明光赶紧上前搀扶，看到少爷瘦弱的模样，他心中着实一阵不忍，还记得少爷刚出生那会儿白白胖胖，笑起来多可爱，一眨眼十年过去，如今的少爷瘦弱的让人心疼，姨娘天上有知不知该有多难过。
「大夫开了药，现在还在炉子上热着，我去端来给少爷喝。」
听到喝药，欧阳睿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我已经没事了，那药就不喝了。」
「那怎麽行，大夫交代醒了就要喝。」
随着明光走近，一股药味几乎令他反胃欲呕。
「拿远点」
明光左右为难，最後还是听话把药拿走。
「大哥若问起你就说喝了，别的都别说。」
明光叹了一口气，却只能照他的意思做。
才坐起来没多久时间，欧阳庆明却忽然出现，父子俩彼此对视，一句关心的话竟是难以说出口，如此沉重的氛围让人觉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明光以为自己犯眼花，这都多少年了，自从姨娘去了老爷就再也未曾涉足文墨雅院，如今少爷遭罪，老爷终於想起他还有这麽一个乖巧懂事的儿子
悄悄退出去顺手把门带上，他得跟其他人去守门，否则又样让不长眼的来闹事。
欧阳睿一看到父亲，内心涌现的不是孺慕之情，而是莫大的苦楚，因为父亲看他的眼神是那麽疏离，好似看的不是他的孩儿，而是一个不相干的生人。
「那块玉佩你从哪来的」
欧阳睿不安扭着手指，面对这声质问他连回应都没有勇气，其实他是想姨娘了才会跑进祠堂，然後从牌位下方的木柜里取出那块玉佩，他知道自己不该这麽做，可唯有如此才能稍稍平复思念之情。
在仅存的记忆里，姨娘总是跟他说这块玉佩是父亲要送给甫出生的他的诞辰礼，然而还没来得及送出，姨娘就香消玉殒，父亲深爱着她，因此痛恨他这个夺走心爱之人的祸首，而今，渴望父爱的他偷偷拿出那块玉佩一解思念，却不想被欧阳珍珠看见，为了不被当成偷儿只能闹大，而他才从昏迷中醒过来，父亲的质问就来了。
「怎麽不说话」
欧阳睿陷入极度不安，父亲的质问比兄长和五姊姊还要让他心慌，他敬重且惧怕着父亲，如今这局面倒是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气氛僵滞了许久，最後欧阳睿清楚听到一声叹息，还来不及思考就听到父亲难得的关心。
「身体还好吧」
单单这句话就让他眼眶泛红，可他坚持不让眼泪流出，好不容易才把眼泪逼回去。
「孩儿一切都好，劳父亲担忧。」
「没事就好，以後别再这麽莽撞，清辉还小，你身为哥哥要懂得礼让弟弟，否则传出去只会让人说欧阳家没教养。」
欧阳睿边听边点头，其实到後来他也後悔了，清辉就算比自己高壮，到底也还只是个八岁孩童，要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发生甚麽事，他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幸好最後他们都没事。
「我想你也十岁了，该是跟着你大哥学点东西的时候，学堂就不用天天去了。」
父亲的话让欧阳睿瞠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甚麽。
「这样好麽不会给大哥添麻烦」
「如果你没有自信，就当我没说过这件事。」语落，就要转身离开，欧阳睿心中一个急，考虑都没考虑大声喊道：「父亲怎麽说，孩儿就怎麽做。」
听到他的答覆，欧阳庆明满意一笑，「很好，我已经跟你大哥提过了，明日下学你直接过去找你大哥就行。」
欧阳睿对此既期待又害怕，深怕做不好给人添麻烦，不过既然父亲这麽说了，那麽他绝对会努力做到最好。
欧阳昊真身为欧阳家未来继承人，手边事情多如牛毛，如今父亲把庶弟送来身边学习，等於是又多添了一件麻烦事，然而尽管心中不耐烦，脸上却是一点异样都没有。
欧阳睿一下学把东西归置好就往兄长的帐房走去。
他一到帐房就看到大哥和人说话，那人身形高大，说话的嗓音磁性又低沉，两人似乎正在商讨甚麽事情，於是他安静站在门外没有出声打扰。
屋内的人谁也未曾发现欧阳睿的到来，依旧认真讨论正事，直到一个时辰後，他们才发现站在门边的小小人儿。
「昊真，这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位庶弟吧」
正对着外面发呆的欧阳睿听到声音立马回神，那副无辜的稚儿模样让人看了内心发软。
欧阳昊真看到欧阳睿可怜兮兮站在门外的模样，眉头微微一蹙，「人来了，为何不出声，站在那边是等人发现你」
「大哥正在讨论事情，弟弟不便打扰就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欧阳瑞低头嗫嚅道。
「下次让人通报一声，别这麽一声不吭站在外头，还有以後跟任何人说话眼睛要直视对方，别人跟你说话却总低着头实在太不像话。」
「弟弟知道了，大哥教诲的是。」
眼看小人儿都要哭出来，莫景旬及时开口缓和气氛。
「别总板着脸孔训人，你看你弟弟都吓坏了。」
「你自己都一根蜡烛满头烧还有闲情逸致管别人的家务事。」
「心急也没用，还不如等事态爆发再一次出手。」
「你决定好就好，你们跟皇室的关系也不是我一般老百姓能说嘴的。」
「嘴巴说那麽冷淡，到时候还不是看不下去出手帮忙。」
欧阳昊真挑眉冷笑道：「你要是嫌我鸡婆那就算了。」
「我就是嫌弃别人也不敢嫌弃你，你可是我最好的友人。」
「行了，别灌迷汤了，我还有事情要忙，你请自便吧。」
欧阳睿被叫进帐房的小房间，里头东西应有尽有，桌案小椅子，文房四宝通通一样不缺，就等着使用他的人来到。
欧阳睿坐上那张小椅子，双眼满是期待看着桌上的事物，欧阳昊真看到庶弟这表情，冷硬的表情缓解几分。
「只要你有心向学，我会不遗余力教导你，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原本还不看好他，但见他这副表情明白他是有心的，不耐的心思也跟着降低许多。
身为长子他的责任重担比其他弟弟妹妹们多，加上年龄之差，让他对底下的弟妹们有着疏远的距离，他并没有特别讨厌或喜欢谁，光是商行的事情就让他忙到分身乏术，根本没有余力去管内宅的事情，一开始还怕欧阳睿的出现会扰乱他的思绪，不过看来似乎不像欧阳清辉那般，若是如此，他倒也不反对他来这边跟他学习事务。
「我会努力学习的」欧阳睿忍不住觉得自己这是因祸得福，虽然不明白父亲怎麽会突然改变态度，但他相信一切都是好的开始，只要他努力向上迟早给姨娘挣回面子
「真是个好苗子，不错不错，昊真，你有个好弟弟呢。」
欧阳睿闻声抬头看去，就见莫景旬人还待在这没走，俊美的脸上尽是一片迷人笑意，他不由得有些看傻了。
欧阳昊真见状伸手把窗子关上，「桌上的算术写完答案後放到我桌上，等会儿检查。」交代完毕，离开房间将莫景旬拉走。
欧阳睿听话翻开桌上的算术本，低头开始书写。
至於走远的两人，欧阳昊真语带不悦道：「你这人知不知羞，睿弟才几岁你几岁，你知道自己在残害幼苗麽」
莫景旬淡然一笑，温度却不及眼底。
「至於这麽生气麽，我不过是玩笑罢了，他毛没长齐我也没兴趣，我喜欢的是像你这种的」轻挑的话还没说完，迎面就飞来一拳，他赶紧一偏头，险险躲过破相的危机。
「再说这种胡话，以後都别来了」发狠说完迳自往前走。
莫景旬见状追上去小心翼翼道：「真生气啦」
「跟你没甚麽好生气，我要忙了，你请自便。」
见他表情如寒冬腊月，这叫没甚麽他都不信，也许真的惹他生气了莫景旬小小反省一下，随後又没心没肺逗弄路过的丫鬟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