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间花

章节42

死去,只要魂魄还在,过些年头,总会再回来同你们一起喝酒的……”
“是。”祭雪咽下眼泪,面对子笛,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走之后,帮我为这只蝴蝶建一处塚。”子笛吃力地举了举手心。
“是。”
子笛又叮嘱了一句,“记得,不要忘记。”
“是。”祭雪的声音越发哽咽,“我一定记得,为这只蝴蝶建一处墓冢。”
子笛这才安了心。
白夜叹口气,“子笛,你要想好,这灵墨的威力你我从未试过,若此次失败……你便真的再也醒不来了。”
而后子笛笑了,安然而美好,他闭上眼睛,道出最后一句话,“备好杏花酒,待我回来。”
他说的平和,仿佛已经生无所恋,却又仿佛,对自己的筹划深信不疑。
“……好。”白夜只得如此。
子笛的意识渐渐散去,最后终于了无生息。
白夜捧过他手心的蝴蝶遗骨交给祭雪,不再悲伤迟疑,即刻幻出仙纸仙笔,上古灵墨,锁住他的魂魄,抽走他的记忆,将丝丝灵力注入笔下,试墨无误,继而绘出了他绝然于世的画像。
白夜将画像丢落在人间。
自那之后,画像流荡在凡尘之中,经过多手辗转,依旧不旧不灭,而他的魂魄,就在这幅画中积聚灵力,沉睡了多年。
有一年,他终于醒了,却什么都不再记得,便自画中走出,化名墨隐,开始寻找自己的记忆。
又有一年,他游走天涯,结交了几位游仙异士为友,其中包括九华山的白夜神君。
再有一年,他救下一名苏家的女天师,身中尸毒来到九华山向白夜求助,于千草坡上遇到一名误闯进来的流浪女童,即便得知与她之间曾有纠葛,却依旧因心中怜悯,不舍不弃。
那日,他收她为徒,为其赐名“花隐”。
后来——徒弟爱上了师父,师父也爱上这个徒弟。
前缘成梦,后世劫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第二卷完】
☆、昔人叛-1
[一]
窗外传来啾啾的鸟啼声。
花隐在一片熏香缭绕中缓缓睁开了迷朦的双眼,喉中酸疼难忍,目光有些呆滞地在房中游走,随即看到坐在自己床边的疏影,不由一怔。
她竟一直用力握着他的手,以至于他的手背上一圈淤红。
花隐迅速地松开,冷着声音质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疏影抽回自己的手,随意揉捏着,“看来还没完全醒过来,小妖,难道你忘了,是我将你带来此地,然后让你服下了妖魂丹么?”
她想起来了,师父身在地府有难,白夜前去营救,疏影就在此时带着鬼铃儿和织梦闯进了墨云阁,织梦的蛛网很厉害,蛇君、小云还有无忧子老道都败在了她手下,为保他们几人的性命,她答应跟随疏影来到了此处。
在这里,她做了一场遥远绵长,锥心刺骨的梦。
师父就是子笛,而她,就是蝶小妖。
她全都想起来了。
“小妖,你睡了将近十天,现在醒来,也该都明白了吧。”疏影低声唤着她的名字,直到现在,她的眼角还噙着泪,可见前世那些记忆对她而言是多么的痛苦,可他必须让她想起来,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离开墨隐。
花隐坐起来,目光阴冷地看着他,“别再叫这个名字,那个天真的蝶小妖已经死了。”
疏影顿了顿,抚了抚身下华丽的锦衣,挑眉嘲讽似的一笑,“是么,那现在活在我眼前的这个人,又是谁呢?”
花隐不答他的话,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没错,蝶小妖已经死了,但是,花隐……还活着吗?
那个玩玩闹闹,戏弄学堂老先生,跟着墨隐一起开开心心练功,描花绘鸟,傻兮兮地问师父为什么要亲自己,被吃了豆腐之后还快乐地忘乎所以,完全不知“悲伤”是怎么一回事儿的花隐,还活着么?
也已经死了吧。
此时此刻的她,全然不知自己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经历之后方才明白人世间的仇恨,她如今最想做的一件事,无外乎两个字:报复。
想起那个人,心中竟会是如此的痛苦和幽怨。
——爱透了他,恨透了他。
花隐闭目测了测自身的灵力,服下妖魂丹之后,原先的神魔之力已经尽数恢复了,她想了想,捻指在几处灵穴上重重一点,封住了自己失而复得的妖力。
疏影蹙蹙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花隐自床榻上披衣走下,冷蔑地瞥了他一眼,“知道当初为什么你计划得那么好,却仍败给了子笛么?”
疏影不发话,饶有兴趣地示意她讲下去。
“你设了很多计,劫持我也好,诱使我背叛子笛也好,利用我取地图也好,看起来很完美,可子笛只用了一计,便让你全盘皆输。”花隐也不再防备,径自在桌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哦?”
“他用的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疏影瞧了她半晌,“那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花隐先是反问了这一句,随后饮口茶,慢慢道,“你费了这么多心思才让我记起这些,不就是想让我帮你取回妖骨么?其实,有一点我现在很不明白。”
“什么?”
“据我所知,你的妖骨,是我们在梅雪之巅时,祭雪交给我师……交给墨隐的,那个时候你明明就身受重伤,连只有一半妖力的我都能轻易给你下达蚀骨咒,那么以祭雪的神法,要杀你简直易如反掌,为什么他只取下你的妖骨为筹码,却不干脆直接杀了你呢?”
疏影觉得她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的花隐也好,蝶小妖也好,都是心思纯正,不懂算计的姑娘,可是眼前的她,已经开始变得淡漠,疏远,心机深沉起来。
花隐将茶杯重重一搁,沉闷地响声敲在桌案上,她拎起桌上的朱凤剑,“不管他们是不是还有筹划,妖骨我都会给你拿回来,不止如此,我还要那些欺骗我的人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我要将他们——骗到一无所有。”
“花隐。”疏影用沉静的紫色妖眸凝望着她,“你当真这么恨子笛?”
“是。”
“那……对我呢?”
花隐回头奇怪地望着疏影,“对你怎么?”
他迟疑了一番,缓缓问道,“你不恨我么?”
花隐不屑地甩起眉眼,淡淡道,“你有什么好恨的?”
疏影的心瞬间凉了下去——他也曾经想杀她,劫持她,甚至后来也曾威胁她,利用她,可她如今却说,对他根本就没什么好恨的。
无爱便无恨,她肯站过来,只是想利用他的力量,报复子笛吧。
就算子笛已经变成墨隐,她也已经变成了花隐,这浓浓的恨意却有增无减。
疏影一把拉住她的手,不顾她的错愕将她一把挣入自己怀中,花隐贴着他的胸口,虽有些难言的忐忑,却只静立不动,冷淡地开口问,“你想干什么?”
“花隐,这世间值得你爱、你恨的男人,不止他一个。”
疏影的话像是温暖的春风,轻柔地拂过耳畔,只是她心中桃花已败,再也吹不开。
一梦十来日。
从疏影那里被放回来,花隐走过曾经日渐熟悉的南石巷,这条幽深的小巷两侧是高高的砖墙,犹记得当初师父将她从九华山带回来的时候,她看到师父因为不同于凡人的绝美容貌而太过引人注目,当即心中便起了一股酸意,将他的手拉得死死的,就是不肯放开。
那时他问怎么了,花隐便说:师父,这个古阳城人太多了,来来往往的,我怕咱们走散了,所以……想将你抓紧一些。
墨隐当时只是随口笑笑,回答她说:别怕,走不散的。
她也知道,可就是想将他的手抓紧一些,再紧一些,还要紧一些,五个小巧的手指将他的修长的食指用力攥在中央,永远都不想放手。
以为这样,就一辈子都走不散了。
那不是孩子气的霸道,而是骨子里原本就深深埋藏着的执着。
可他们终究还是走散了。
一路神思飘渺地回到了墨云阁。
推开雕花的木门,迈着沉重的步子踏进,看到大厅中正忙碌的身影,花隐愣了一愣,“苏……苏姐姐?”
苏吟风闻声回过头来看着门下站立的花隐,一瞬间的失神之后,又开口责问道:“花隐!你上哪儿去了?这么多天都没回来,我托人在古阳城四处找你也找不到,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忧子他们怎么都睡着了,怎么叫都醒不来?”
“我……”花隐的思绪在一时之间迅速搜转,“我担心师父,想去救他,可老道他们不让,所以,我就用法术偷偷把他们迷昏了。”
苏吟风丝毫没有怀疑,只冷眼瞪着她,“你真是胡闹!”顿了顿忽又从她的话中觉察到什么,“你说,你想去救你师父?”
花隐迟疑地点点头。
苏吟风心中一沉,“墨……我是说你师父,他怎么了?”
花隐本以为苏吟风从自己的话中得出了什么漏洞,心刚刚提起来,却听她只问出这一句,又松了一口气,回道:“师父在烟花巷中查不出那几名死者的线索,便想暗中去地府探查一下他们在生死簿上的记录。可不料却被疏影发觉了,疏影联合魔界查出了师父的下落,打算对付师父。”
苏吟风的眸子豁然黯淡了下去,怪不得,他临走之前要将防身的金面具送给她。
是觉得亏欠吧,又许是因为担心自己一下地府离开的太久,怕她惹祸上身?
“诶?苏姐姐来了啊。”正说着,小云自楼阁上揉着眼睛走下来了,问候了一句就开始喃喃自语,“奇怪,我怎么睡着了呢?”
花隐紧紧绷着心弦看向小云——十日已到,他醒了,那么蛇君和老道应该也快了,他们真的会忘记疏影、鬼铃儿和织梦三人曾来过这里吗?
果然,没一会儿,无忧子老道和蛇君也走了下来,好像根本不记得之前那场打斗一样,见到花隐和苏吟风便随口问候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那么——她曾经离开墨云阁一事,就只有苏吟风知道了。
花隐转头警惕地看着她。
苏吟风被花隐奇怪的眼神看得一惊,“你怎么了,干嘛这么看我?”
花隐拉过她的胳膊,凑在她耳边低声说:“苏姐姐,我偷跑出去的事,你别告诉别人,不然让他们知道是我迷昏了他们,指不定要怎么骂我呢……”
苏吟风点点头,“嗯,安心吧,你回来就好,我不会多说的。”
花隐眨着晶莹的眼睛,眉头弯起一抹好看的曲线,笑容清浅至极,却又藏着一道不可察觉的伤怀。
已经又过了十日,春时将过,他却还没回来。
花隐看着外面空旷的街巷,暗暗握了握拳——师父,欠我的你还没有还清,所以,绝对不能死。
☆、昔人叛-2
[二]
像是与从前没什么变化,却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以后的日子,小云还是喜欢为花隐做香喷喷的烧鸡吃,从来不问她有没有胃口。蛇君依旧像个影子一样时刻守在她身边,依照白夜临走前的指示——保护她的安全。
其实,根本就已经无需保护了啊。花隐心中暗暗想,他如此贴着她,让她根本就无法脱开身去寻找墨隐藏匿妖骨的地方,唯恐一不小心就会露出什么马脚。
这样的日子一直挨到了五月。
那日墨云阁的后院漾起一阵阴凉的香风,其间夹杂着显而易见的神灵气息,惹得众人纷纷涌去看,结果一只漂亮的大鸟从天而降,正是仙禽水神鹤,紧接着,两个人影从水神鹤的背上跳下,稳稳落地。
苏吟风因担心墨隐的安危,自从花隐口中得知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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