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妃到!”
随着一声通传,屋内三人忙碌起来。
nǎi娘刘妈妈顺了顺气,抿了抿鬓角,刘德也抻了抻长衫,伸手去扶自家老娘,却被刘妈妈一巴掌拍开。
而刘秀儿却是急忙又抚头发,又抻裙衫,再摸摸脸颊,心中直抱怨,要是有面镜子就好了,也可知晓有没有失礼之处。
裴元修与珑玥进来,就见娘儿三个规矩的垂首站于门边。
“王爷、王妃安好!”
三人施礼。
“免礼!”裴元修扶珑玥先坐下,自己方落座。“nǎi娘与nǎi兄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刘德听了忙回道。
裴元修略点头,而后道:“nǎi娘坐!”
“哎!哎!谢王爷!”
刘妈妈是个本分老实人,对这个自己nǎi大的裴元修是真真实实倾注了感情的,且,并不比对自己亲生的孩子少。此时她的眼眶略微发红,心中暗道:老爷、夫人,您们看到了吗?修哥儿当王爷了,娶了公主了!
nǎi娘谢过裴元修却并未落座,她心里明白,这个屋里最大的不是王爷,而是坐在他边上那个面上始终挂着淡然笑意的王妃。
“nǎi娘请坐!”珑玥见刘妈妈偷眼望向自己,轻道。
“谢王妃!”
得了珑玥的话,她方虚坐在了绣墩上。
“我听闻王爷说nǎi娘如今住在庄子上,不知今年庄子收成可好?nǎi娘在那里住得可舒心?这长途跋涉的来北疆,身子可还好?……”
珑玥杂杂拉拉问了许多,皆是替裴元修问的。
她自是知道裴元修向来话少,只对着自己时话才会多上一些。对其他人,哪怕心里惦记,也只闷在心中。更何况,他堂堂一个大男人也不便问出这许多话来,不然就是碎嘴子了。
裴元修望向珑玥回她淡淡一笑,大有些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刘妈妈虽老实,却也是个明白人,见王爷、王妃这般言行,哪里是自家那愚蠢的闺女所言那般,这分明是相敬相爱、举案齐眉啊!
她规规矩矩一一作答,而后又道:“本来得了信儿,知晓秀儿跑到北疆来讨扰王爷就想动身来接她回去,可是没两日就赶上了农忙,只好待庄子上的粮食都收了,一切打理妥帖了方才过来,可是老妪这身子骨也不得力,路上行的慢,如今才到了府上。”
刘妈妈说罢,自绣墩上站起来,福身,再道:“老妪代那不孝女给王爷、王妃赔罪了,这几日便带了回京里去!”
“娘,我不……”刘秀儿一听,忙接话。
“你闭嘴,这里哪是你讲话的地方!”刘妈妈小声喝断她的话。
“嗯……”裴元修听闻nǎi娘如此说,望向珑玥。
珑玥会意,道:“此时已是天寒地冻的,上了年纪身子骨不好,不若待开了春,天暖了再走罢!留在王府里过个年,妈妈nǎi过王爷,王爷自是将您当亲人看待的!”
话音落,珑玥便感觉自己的衣袖一紧,抬凤眸正对上裴元修感激的眼神,回以一笑。
待裴元修与珑玥离开,刘妈妈戳着闺女的脑门子道:“你这个蠢笨的丫头,哪只眼睛看到王妃软弱,惧怕王爷?”她分明看到王爷处处看王妃眼sè行事!只是这公主王妃善解人意,给王爷面子罢了!
想到这里,刘妈妈心中又隐隐的有些心疼,娶了如此身份尊贵的王妃,王爷的日子不好过啊!
既然留了刘妈妈一家于王府中过节,冬衣甚的自然也要找了裁缝来制新衣。本来刘秀儿的冬衣之前已送了过去,如今沾了自家老娘的光,又跟着做了两身。
北疆比京里要冷上许多,珑玥本就惧寒,早早的就烧起了地龙。
寒风凛凛的,裴元修心疼她,也不叫她往外院书房送茶点吃食了。珑玥也乐得窝在暖阁里,打理一下王府中锁事,再与浣玉几人逗逗闷子,扯扯闲话,绣绣帕子、荷包甚的,这一天过得也极快。
以往有珑玥往外院书房送茶点,裴元修的午膳便在外院与先生们一同用了,如今倒是每膳必回碧苍院了。
先生们笑王爷离不开媳妇,却也不敢明说。
转眼就到了腊月初八。
于宫中时,这些节令并不讲究,如今自己当家作主了,自是要过起来。头一天便命大厨房里泡了各sè米粮、豆子。再放了莲子、桂圆、红枣一起文火慢慢的熬煮。
午膳之时,靖北王府阖府上下,不论主子、下人,全都是腊八粥。
当然,光是粥自然不能饱腹,珑玥还命厨房里做了各sè小点心,南瓜饼、八宝饭、玫瑰卷,再配上一碟酱牛肉,一碟泡菜,虽简单却暖身,倒也有过节的气氛。
厨房里往外院书房送膳食时,道:“王妃说自今儿个起,咱府里便开始过节了,要一直过到出了正月。”
裴元修听了好笑,早就听英王李隆佐说过,这丫头是个惯爱热闹的,也就由着她去折腾。轻笑罢,忽又忆起前世,那时的九儿拘了自己的性子陪着他过日子,想来心中清冷得很罢!
思及此,懊恼与酸楚之感又上心头。
既然王妃吩咐了开始过节,用罢午膳,过了申时,裴元修就将先生们放回家过节去了。
临走,每位先生还各自装了一匣子点心。
几位先生高兴的往家里去。
陆先生进了门就对自家的河东狮笑道:“娘子,晚膳你可以歇一歇了!”
“怎的歇?你今儿个要显一显身手?”陆夫人放下手中针黹,笑问。
“非也,非也,相公我的手艺难登大雅之堂。”陆先生摇头晃脑对着自家媳妇之乎者也。
陆夫人瞅着他好笑,就见陆先生将怀中一只点心匣子放于圆几上打开来,道:“今儿个腊八,王妃赏的!”
“终于有了回良心!”陆夫人捏了一小块玫瑰卷放入口中,“往常总听孟石头家的说王妃的点心如何如何好吃,如今一尝还真是!”
说罢,又瞪陆先生,“那孟石头就晓得有好吃食想着媳妇,你呢?”
陆先生讪笑,摸了摸鼻子,想那孟石头与沈三儿大打出手的样子,扯了扯嘴角,道:“为夫我要有文人的气节!”
陆夫人嗔怪他。而后抖了抖手中的大氅,道:“试试看合身否?这是用王妃头前赏下的料子做的,我见这料子厚,挡风,颜sè也好。”
“怎的不给自己做?我有王府里备下的冬衣了。”陆先生皱眉。
“先生可是咱家的顶梁柱,是门面!”陆夫人笑。
“没有你,我甚也不是!”陆先生幽幽道,想起当初的苦日子来。若不是当初书生气重,也不至于带累了妻子的身子,好好的胎儿也没保住。否则也不至于眼瞅着年近不惑,却仍只是老夫老妻两人,连个承欢膝下的儿孙也无。
“我瞅着,这公主王妃倒像是个贤惠的,没有那被娇惯坏了的傲气。”陆夫人将大氅给陆先生套上,左右看了看,还合身。
“看着是个没甚心机的娇娇女子。可是这王爷却被她吃得死死的,手腕不一般啊!”陆先生感叹。
“那又如何,有钱难买王爷自个儿乐意。”陆夫人收了大氅,“去看你的书罢!我去孟石头那瞅一眼,今儿个他值夜,筝娘有了身子我看看有什么能帮把手的。”
陆先生点头,往书房中去,挑帘子时转身,正看到自家娘子略发福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摇头轻笑,外人都道自己惧内,家有河东狮,却不知,这河东狮陪自己吃了多少的苦。
有句话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陆先生不管外人如何看,只要自己觉得这杯水是甜的便好!
而小马先生那里也乐呵呵的抱了点心匣子回了自己的小院儿。
“夫人在何处?”
一见是前些日子买来的粗使丫头洗砚给开的门,问道。
这洗砚原来叫杏儿,本来挺好的名字,叫着也顺口,也不知道茉娘想起了甚,非要改个名字,说“杏儿”两字太过土气,不若“洗砚”二字来得有书卷味道,且,比那珠啊,宝啊,玉啊的听着也素雅。
小马先生听着,倒觉有几分像王妃身边那几个大丫鬟的名字。然而,也知晓沈茉娘自小清高惯了,也就未说甚,只由着她去了。
“夫人在书房中。”洗砚缩手缩脚的回了话,就告退,往厨房中去取热水沏茶了。
小马先生听罢,本欲往正屋去的脚步收了回来,转身奔书房。
窗棱下,条案旁,沈茉娘正拿着毛笔写画。
走近看,是一幅未完成的,笔道jīng巧细腻,可见作画都颇下了一番工夫。
“是茉娘画的?”小马先生问道。
沈茉娘轻轻点头。
“我还记得年yòu时,每每冬至茉娘也会这般画上一幅,而后每日选一朵着sè。如今看来这工笔却是越发的好了。”
小马先生淡笑着回忆,少年不识愁滋味是那般的美好。
而沈茉娘却哀怨起来,幽幽道:“进了反王府,后又被送到曾府,也每年画上一幅,未曾放下,早年是消遣,后来便成了寄托……”
“茉娘……怪我……”小马先生见本就性子寡淡的沈茉娘更加清冷起来,自知勾起了她的伤心事,急忙岔开话去,道:“今儿个腊八,王妃赏了每位先生几样点心,样子可喜,味道也不错,茉娘来尝一尝。”
沈茉娘看着小马先生打开的点心匣子,微皱眉,道:“不是说王妃已好些时日未往王爷书房中去了?”
“正是呢,天儿一见了冷,王妃就再未去过。”小马先生捏了一块样似万寿菊的南瓜饼递给沈茉娘。
却听她轻声道:“不去是最好的,也当避一避嫌。”
“茉娘这话从何说起?”小马先生奇怪。
沈茉娘嗔他一眼,道:“王妃乃是当今的公主殿下,明面上是王爷尚主了,可这内里王妃却与合亲一般无二,王爷书房乃机要重地,王妃常进常出的有多少消息也皆传入京中了!”她当初不也是这般自曾府中递出消息来的。
小马先生听了一怔,随后道:“王妃不能!”
“甚不能?人心隔肚皮呢!”沈茉娘冷冷一笑。堂堂公主之尊能为一个杀人如麻的粗人洗手作羹汤,怎会无所图?
小马先生听罢,报以一笑,却也将这话往心中走了一圈。
过了腊八,转眼就是腊月二十三,小年了。
民间有云: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羊肉;二十七,宰公jī;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闹一宿。
年,便是自这一天正式开始了。
珑玥特爱这种老例儿的年味儿,于现代之时,这年味儿已是极淡,投胎回了这古时候丢了的年味儿倒是又找了回来。
一张jīng致的小脸儿兴致勃勃的支使着整个儿靖北王府团团转。
不过,这被支使着,众人也皆乐呵,往年没有女主子,过年过节的,阖府上下冷清得紧,今年头一遭这般有了过年的样子。
大雪地里,珑玥披着大红锦缎面子,白狐狸毛里子的斗篷,戴着白兔毛滚边儿的兜帽,支使着小厮们挂红灯笼。
远远的就见裴元修寻了过来。望着她,浓黑的剑眉皱起来,能夹死苍蝇,对着珑玥沉声道:“大雪地里头站着仔细冻着,有何事吩咐了下人去办便是了,怎的倒自己跑出来盯着了!”
“要过节了,跟着折腾折腾热闹不是!”珑玥笑答,却被裴元修牵着回了碧苍院。
进了暖阁,拢了她的手,道:“戴着暖袖与暖手炉,手还这般冰凉,乱跑甚,大年根底下的,招了病有你哭的!”
“嘿嘿!”珑玥老实听训,只赔着傻笑。
不多时,浣玉就端了红糖姜茶进来。
珑玥闻着味儿,一张樱红的小嘴便嘟了起来,于她心中,这姜茶可是比药汤子还难喝的存在。她好似任性的小孩子一般,将盛着姜茶的细胎薄瓷碗推远。
裴元修见她如此,宠溺一笑,挥手打发浣玉出去,端起碗来,轻道:“九儿自己喝还是让爷来喂,嗯?”
尾音挑得极高,chún角挂着一抹邪恶的淡笑。
珑玥眨眨眼,摇头道:“我又未曾淋雨,也未被冻着,无须喝这劳什子罢!”
“嗯!”裴元修沉应一声,并未勉强,只端了碗喝了一大口,随后极快的钳了珑玥在怀中,捏了她的小尖下巴,低头,以他的薄chún覆盖上珑玥樱红的小嘴。
“唔……”
被迫着喝下,珑玥让姜味儿熏的鼻子发酸,红红的眸子如兔子一般嗔怪的瞪着裴元修,像只被欺负的小兽。
裴元修举了举碗,回以淡笑,大有:不自己喝尽那我便喂你喝完的意思。
珑玥深吸一口气,接过碗来“咕嘟咕嘟”喝光。而后恨恨的以水漾凤眸剜他。
裴元修却一脸十分遗憾的表情,拿了两块杏脯子塞进她的小嘴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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