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隐和沈晏清的婚事是她上大学那年定下的。较真说的话,定倒也不算,就是得到了沈承国首肯,由他老人家拍板,沈晏清的父亲最终也同意。
一家人为此凑齐吃了个饭,菜式气氛都比平时隆重些,算过了场面。
原本是要订婚的,考虑到他们年纪还小,当时程隐十九,沈晏清二十二,便想着推一推,到合适时候再来具体cào办。
没想到一推几年,程隐大学毕业,再一推,出了后面那些糟心的事。
秦皎被程隐忽然抛出的话头震了震,没说话。
没想到她是认真的。
这王八羔子五年前在这待不下去跑出国,到国外去疗她那劳什子的情伤,可倒好,连掏心掏肺的朋友也不要。那时候得知她断了音讯,秦皎急得大半个月没睡好觉。这几年想起她,不知是死是活,不知她在外日子过得如何,心里总一揪一揪地难受。
多少年了,她都为了沈晏清造孽到这个份上,现如今人好不容易回来,结果却说当年订好结婚的事不再作数。
“你认真的?”
“你看我像开玩笑?”程隐拿余光斜过去。
“不结婚,然后呢?”
“该干嘛干嘛呗。”
秦皎噎了半晌,无奈摇头。
“不过说来也奇怪。”程隐咧牙冲秦皎笑,“五年了,他奔三了都,怎么还不结婚?真有那么守信净等着我回来?”
“我又不是他,我哪知道。”
秦皎搞不懂他们的事,不过对于一点很清楚,只要程隐露出这副笑模样,就说明她有话不想说。
她一直这样,心里有块地儿谁都不肯放进去。五年前走人不声不响,回国也令人措手不及。重要的事情从来独行独往一个人单干。
半个月前,五年踪迹全无的程隐突然一朝如鱼冒出水面,一个电话打来说自己要回国,秦皎激动完之后立刻就陀螺般忙活起来,又是给她找住处又是帮她打理进公司的事,样样包办安排好,她飞机落地直接住进秦皎jīng心布置的温馨公寓,什么都不用cào心。
面对秦皎的关心,她倒好,只说这些年在国外给一个画家做助手,其余多的半个字都不肯说。
“社里是不是和dear.k谈了合作?”
程隐话题换得快,不再说沈晏清的事,谈起别的:“那个活动有人去么?没人去的话交给我好了。”
dear.k是个婚庆公司,最近承办了场大婚礼,找他们报社全程跟进,到时用一整个版面报道,目的是由小见大宣传他们品牌。
前期准备社里跟了好长一段时间,婚礼举办日期将近,负责的小张却临时有别的事要忙。
秦皎翻了翻桌上的备忘录,很快拍板:“行,我让人把具体的内容发给你。”
“别忘了。”
就此说定,程隐揣回手机,起身走人。
.
大下午,吃过中饭,程隐开车往婚礼布置会场去。
她有驾照,回来不久还没来得及买车,开的是秦皎的座驾。
离目的地还有一半路程,时间上盈余充足,她放慢速度,准备路边停下找间便利店买瓶水。
眸光沿着街侧一路扫到前面十字路口,莫名嘈杂,拐角的地方聚着一大堆人,堵得挡住了路。
靠边停车,趁着买水的空档拦下一个疾步往人群跑的大妈。
“阿姨,前面怎么了?”
中年妇女是八卦好事的主力,一张脸上满是来劲,“有人跳楼,就在楼顶上!”
说完迈开步跑过去。
街道上从商铺中探出头的人不少,大妈之后亦有不少人朝那个方向跑去,都是赶着去看热闹。
她看了一眼,抬头往上瞧,角度原因,看不到楼顶情况。
不是为了凑热闹,但程隐还是过去了。
人群议论纷纷,嘈杂一片,中间位置正对楼顶上的姑娘,眯着眼顶住太阳光,能依稀看清一个人影。
气垫已经铺好,大楼保安一部分在楼下维持人群秩序,一部分上楼极力劝导,专业人员正在赶来当中。
程隐对这种事情兴趣缺缺,看一个失去求生*的人寻死有什么意思?瞧了会儿正要走,忽然听旁边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讨论起来。
“听说是丈夫出轨,把家产全都藏了,和小三过逍遥日子。”
“何止啊,说是怀孕的时候,小三找上门来把她气流产了,以后可能都没得生咯!”
“真可怜……她老公现在估计带着小三逍遥快活,她连日子都过不了了……”
程隐步子一顿。
身旁的议论,即使带着几分同情,也是建立在事不关己的薄凉之上。
她捏了捏手中的水瓶,蓦地回身快步走出人群,朝大楼后侧跑。途中瞄准一只绿sè垃圾桶,把矿泉水扔了进去。
沿着紧急通道向上跑,快到顶楼时被保安拦住。
“记者!”
掏出报社证件在他眼前一晃,保安大叔来不及回神,没拦住她。
天台上,几个保安围成半圆,不敢靠近想要跳楼的女人,那道单薄身影在围栏外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大概情绪到顶,女人抓着栏杆的手就要松开。
“我帮你——”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节奏,保安和女人齐齐朝看来。
程隐刚跑上来,气息略微不平。
眼里有晴空,也有雷鸣。
她看着她。
“别死。我帮你。”
.
人救下来了,就是过程稍有惊险。
那女人被程隐说动,然而站得地方不安全,差点失足掉下去。
好在程隐边说话边朝她靠近,她脚滑的时候距离已经够近,才来得及飞扑过去拉住。
半个身子被拽出了栏杆外,气得程隐回头大骂:“你们还在愣什么?赶紧救人……!”
愣住的保安们那才回神,冲上前帮忙。
那女人手臂拉出了一条口,程隐陪着去了躺医院。
接到秦皎的电话,她一开口就是痛骂,震得程隐耳朵发痒。
没问她怎么知道,秦皎在这行这么久,同城的业内微信群她都有在,围观的人群里有几个扛着相机的记者,现场拍照往群里一发,被秦皎知道很正常。
“我没受伤。”程隐让她放宽心,“你的车也好着,这边看一会儿,没事我就去办正事。”
然而命都差点没了,秦皎宽心不了。
“车好不好我不在意,别人跳不跳楼跟我也没关系,就你,能不能别让我提心吊胆?!”
声音高昂,激动万分。
“别人的事你逞什么能?你又不是菩萨,你犯什么好心!”
“……”
程隐没说话。
她听到那头,秦皎哭了。
“你遭难的时候,谁又想着救你了……”
医院走廊很安静,程隐在盆栽旁的角落,默了许久,放轻声音。
“我没事。以前死不了,现在也不会死。”
被拽出栏杆的时候其实有一瞬间失了力,差点坚持不住被拉下去,那刹那想过,或许掉下去也不失为一种结局。
——可是当初在游泳池底都没死。
既然没死,又哪能死在别人要跳楼的天台。
程隐摘了片盆栽上的绿叶,轻笑的模样少了大多时候不正经的味道。
“放心吧,饺子。”
.
程隐给跳楼的女人留了张名片。她状态不好需要休息,不适合谈事,程隐没多留,离开医院大楼,继续去办进行到一半的正事。
不知是不是运气不好,车开了十几分钟,过路口时差点撞上一群年轻女孩。
程隐猛地踩下刹车。
人行道对面显示的是红灯,这个时候行人不应该过马路。
不知撞上没有,有个女生被吓得摔到在地,程隐靠边停,解了安全带下去看。
“有没事?”
摔倒的女生被搀扶起来,一群人自知自己违反交通规则在先,又见她一脸冷淡眉间恹恹,不敢说话,只不停摇头。
一群人连同程隐往路边挪,摔倒的那个拍干净灰,白着脸道歉,“对不起姐姐,我们不是故意的……”
程隐见她确实没事,不打算和她们继续耗费时间,点点头说了句没事就好,转身要走。
脚步忽地一顿,转身回头。
“……姐姐,还有什么事?”
一帮女生都是高中生的模样,看程隐转身回来,莫名有些怕。
程隐的目光落在她们手里的扇子上。
“你们手里的……?”
不妨被问到这个,愣了一下,但看程隐没有找麻烦的意思,女生便答:“这个是我们应援会的应援扇。”
仔细一看,她们每人手里都有一把蓝sè的圆形塑料扇,上面印着一个巧笑嫣然的人像,后边几个拎着袋子,装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程隐扫了眼扇子上,“你们都追星?”
女生点头说是,“我们家姑娘……”顿了下,似是怕追星用语程隐听不懂,特意解释,“就是扇子上这个,是我们都喜欢的偶像,她特别好!”
“去见偶像?”
“不是,是后援会组织的活动,都是粉丝。我们偶像在拍戏,连商业活动都很少参加,这种小活动更没时间。”小女生说起这个,笑意禁不住,又有一丝期待的雀跃,“要是真的能见她那就好了!”
程隐嗯了声,“这样啊。”
没再问,让她们下次过马路注意,回了车上。
一路往前开,眼前却似飘着一片蓝sè。
一团又一团,极其晃眼。
.
程隐忙完工作,接到沈承国的电话,让她去吃饭。想了想,她所在位置去公寓和去沈家距离一样远,便没拒绝。
踏进沈家大门没多久,沈晏清回来了。
一问,也是被沈承国一个电话喊回来的。
倒是打电话的正主,在好友家下棋,还没回。
程隐百无聊赖,窝在客厅沙发上看起电视。
沈晏清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
她懒洋洋一眼扫过去:“你在这干吗?”
他反问:“我不能看?”
程隐看他几秒,耸肩。
爱看看呗。
台是程隐tiáo的,狗血婆媳剧,看了五分钟,无脑剧情让沈晏清直皱眉。
忍无可忍拿起遥控器换台。
他一直tiáo,看什么都不顺眼,频道变幻不停。
程隐受不了他,皱眉:“随便看一个得了,成不成。”
沈晏清抿了抿chún,手指放开摁键,电视屏幕最后跳了一个台。
好巧不巧,是个广告,代言的是个女明星。
客厅里静了静,气氛一刹凝注,空气也仿佛不会流动了似得。
电视里响起她娇柔声音。
“秀发修护……”
程隐顿了一秒,无声笑起来。
就见沈晏清拿起遥控器,‘嘀’地一下把台换了。
除了电视声响,没人说话。
程隐窝在沙发角落,tiáo整姿势。
“怎么不看刚才那个台?”
刚才那个——
放着老熟人广告的频道。
沈晏清看向她,默然不语,眸sè略沉。
“好久没见,她真是越长越漂亮了欸。我下午遇上了她的粉丝,一群小姑娘每人拿一把有她照片的扇子,上面还印了她的名字——舒窈,两个字印那么大。那群小女生可喜欢她了,说要是能见她一面……”
程隐瞅着沈晏清,勾起一边chún角:“也是,电视上再好看哪有真人好看。你和那群小女生不一样,想见,直接见她本人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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