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清把御龙湾项目分给了段则轩,这事儿在一帮朋友里传开,都觉得惊讶。
反应最大的自然要数“当事人”舒哲。
人人都以为这个项目肯定归他,是他和沈晏清之间的事,八|九不离十了,谁知最后拿下的人竟然是段则轩。
舒哲半夜三点一个电话打到沈晏清那,火气冲冲。
沈晏清穿着睡袍坐在床沿边,默然听他在电话那头不满质问,全程都很平静,只在最后回了他一句。
“有些事情我不是计较不起,只是以前没有跟你计较。舒哲,你心里清楚。”
语气沉沉,不等舒哲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旁人看来,他和舒哲的关系很好,实际上早就大不如前。
没有发生那些事之前,他的确真真切切打从心里将舒哲当成挚友对待——尽管最开始是源于对舒姨的感激。
多年来往,相处间有不适或冲突,他都会稍让一步。然而日积月累,有些东西积少成多,久了都会变质。
舒哲对程隐的不恰当是矛盾之一,之后秦皎的事,更是引燃了分歧。
他无法赞同舒哲的行为,打架、冷战,期间没有半点联系。
后来因为替程隐担责,他和舒哲的冷战状态半推半就打破。
不知道舒哲是不是清楚,但他心里早就有数,有些东西,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变了味。
更别提如今……
凌晨月光下,沈晏清坐在床边,掐了刚点燃的烟。
一夜无眠。
.
接小杨钢这个工作,沈晏清帮司机减轻了一半的量。来小学次数多了,驾轻就熟,校门口门卫差不多都要眼熟他。
开车载着小杨钢往程隐公寓去,上楼前给她打电话,拨了两回都没人接。
沈晏清皱了皱眉,犹豫是站着等还是去她公司。
小杨钢扯扯他的衣角,“沈叔叔,为什么还不上楼?”
“楼上没人。”
程隐懒,钥匙只有一把,他又不知道门锁密码。
沈晏清试着打第三次电话,还没拨出去,小杨钢眨了眨眼:“我能开门。”
“你知道密码?”
小杨钢点头:“程姐姐告诉我了。”
两人上楼。
电梯上升途中,收到程隐发来的消息。
“我在开会。”——内容如是说。
见不便打扰,沈晏清没回消息。
电梯门“叮”地打开,大手牵小手一起走到门口。
门锁有点高,沈晏清一把抱起小杨钢,让他输密码。
小手在摁键上缓慢摁了六个数:861013。
门“嘀”地一声,开了。
沈晏清抱着小杨钢进去,在鞋柜前放下让他换鞋。
一边反手拉上身后的门,瞥见他脱鞋脱得费力,出声:“鞋带解开。”
小杨钢点了点头。
内里蓦地传来脚步声,沈晏清神经一紧,皱眉的同时伸手将小杨钢拉到自己身后。
“你回来……”
一道陌生的清润男声随着渐近的脚步响起,在看到沈晏清和小杨钢时止住。
是个男人。
沈晏清皱眉。
不知是不是因为背着光影,面前的男人显得过于白了些。
男人脚下趿着棉拖,看到沈晏清的刹那顿了一瞬,不过很快便回神,淡淡勾起笑。
“您是……沈先生?”
小杨钢扒住沈晏清的腿,半个身子躲在他后边,小心地瞄着突然出现在家里的这个人。
沈晏清一手搭在他背后安抚他,目光微凝向着玄关前的男人,“我是。”
男人五官俊秀,一身米白休闲装扮,合着那温和眉目,气质清隽。
他迎着沈晏清的目光,自若地仿佛不是客而是主,弯chún道:“初次见面,我是容辛。”
.
会议开了近一个小时还没结束。
几个组的人全都在场,总编一项一项工作说下来,周围投到程隐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
今天就是下一期专题截止日,马上就要进印刷厂,程隐能不能交稿,关系到整一期的内容排版以及上市问题。
时不时飘来的目光意义为何,程隐不会不明白。上回在茶水间里背后议论的那些人虽不能代表所有人,但等着看她出岔子的人,在座不少。
组长扔下那句等她交稿的话之后再没过问一句,更别提让人给她搭手,如今坐在总编身边,沉沉扫过来的眼神,分明也透露出权等着看她如何作为的意思。
总编讲完该讲的,朝纸上看了一眼,目光瞥向座末的程隐。
“下一期采访专题,负责的人是谁?”
别说全部门,几乎全公司都快知道她得罪朗察宁导致交不上专题的事,这一句明知故问。
程隐抬眸,“是我。”
“专题采访对象定的是朗察宁?”总编又低头瞧了眼纸上内容,看程隐目光如炬,“我听说遇到了点麻烦,结果如何?”
“我约了朗先生三次,三次他都有事临时推了见面。”
“所以呢?”总编皱眉,“今天就是截止日期,明天九点之前进厂印刷,专题你打算怎么办?”
程隐说:“我另找了其它的人选。”
“微博粉丝多少。”总编问。
程隐顿了一下,道:“这一位没有开微博。”
“近一年内上过什么热门节目?”
“也没有。”
“近期有没有作品,出版的书或者别的,销量如何?”
程隐抿了抿chún,说:“作品都是很多年前的,销量……”
话没说完,总编把笔往桌上一扔,沉着脸打断她:“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些,你听得下去吗?!”
全场寂静无声。
面上严肃眼里却带着幸灾乐祸笑意的视线从各处扫来,集中在程隐身上。
程隐站起来,拿着打印出的纸张,尽管被骂,面上一派平静,“新专题我已经全部做好了,采访问答、照片、前后记录,稿子直接可以用。这是样稿,总编你可以看一下……”
“专题人选是随便定下随便可以改的吗?什么人都能做专题,还要一个组的人费心什么?”总编瞪着程隐,“你进公司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别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不管,但是对待工作这个态度,我看你还是回家好了!”
气氛僵持。
其他人光是围观,都觉得尴尬至极。
程隐默了几秒,在众人注视下,拿着样稿走到总编身旁。
将纸页按在总编面前。
没说别的,只是坚持重复了一遍:“这是样稿。”
总编因她的举动愣了一瞬,而后生起一股不被尊重的怒意。沉着脸抓起稿子,正要训她,错眼瞥到纸上的内容。
面sè一顿。
所有人大气不出,焦点集中在她们身上。等着看好戏的人更是暗暗翘首,见总编的反应,本以为程隐这次肯定惨了,不想,等了半天,没等到预期景象。
总编盯着稿子,视线灼灼像是要在纸上盯出洞来。
而后抬头,看程隐的目光略有滞愣,还带着一丝迟疑和不敢置信。
“你新专题的采访对象,是龙聿睿先生……?!”
那三个字说出来,在座众人皆是一愣。
龙、龙聿睿?!
程隐能请到龙聿睿,还能采访到他?!
程隐点头说是,“龙老……龙先生另外亲手写了手书,可以不必担心板块内容不足的问题。”
总编拿着稿子,一行行看着说不出话来,她右手边坐着程隐组的组长,同样满目愕然。
就凭这一个专题,下期内容不只是没问题,而是好,好到十拿九稳。
龙聿睿先生——教科书级别的现代书法大家,一字千金,千金难求,轻易不接受采访亦不露面,十多年前出版的著作时至今日仍在不停重版。
他老人家一辈子见过的大场面、大人物,怕是现在某些文艺红人上下十八辈子加起来拍马也比不上。
单论地位,如今的文艺界,不管是谁,见了他都要尊尊敬敬喊一声先生。
这是真正的艺术家。
——朗察宁和龙聿睿先生之间的差距,就好比土坡到泰山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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