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唇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我在拘留四天后上面批准下达了逮捕令,
何一池是除了我之外最早收到消息,风声来自于公安内部纪氏的卧底眼线,由于我属于自首,也交待得十分清楚,相关案情早已侦查完毕,所以逮捕令到达的当天傍晚,公安方面立刻提交检察院对此案审查起诉,
这个案子拖延了太长时间,每个人都想要尽早尘埃落定,给卫坤亡魂一个交待,让他死而瞑目,我在卡门宴顶楼指认现场回警局的途中,一名刑警队长问我,是否后悔这样年纪轻轻就犯下如此罪恶,
我看着自己腕间戴着的手铐,“为什么要后悔,”
他一怔,他没想到我如此不知悔改,他蹙眉看我,“你才二十四岁,”
“可我这二十四年活得很有价值不是吗,除了卫坤,我杀的都是恶人,也没有伤害过平民百姓,更没有混吃等死,相比较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活得非常真实,”
我盯着他有些苍老的臃肿的眼睛,“何况你就一定一生都不做坏事吗,坏事不分大小,做了就是做了,唐僧还冤枉过孙悟空,他可是十世修行的好人,一样会犯错会糊涂会鲁莽,我们活在俗世凡尘的人,又能保证什么,”
他被我一番言论逗得发出笑声,“道理的确如此,可你杀的不只是坏人,你还杀了我们警员,卫坤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青年警察,上级对他很用心培养,如果他没有发生这样的意外,不出五年,他将会成为华南警界中流砥柱般的存在,”
“那又怎样,”我不屑一顾看向窗外,窗子在头顶,开了一个类似天窗一样的小口,押送犯人的警车是封闭的,车身安装了防弹防劫的铁皮,并没有玻璃窗,我只能透过那一方狭小的的疏风口,看一眼湛蓝如洗的天空,
“他命薄,什么都晚了,谁让他愚蠢,连一个女人都制服不了,如果华南警界五年之内会让他这样的废物成为中流砥柱,九叔那样的人就更猖狂霸市了,”
我完大笑出来,他坐在我旁边,并没有激怒,他笑着,“其实你这样的女人,我从警三十年见过许多,为了男人为了爱情执迷不悟,不惜搭上自己一辈子,有很多死到临头,竟还在问我,我男人怎么样了,可她根本不知道,她的男人早已另娶,娶了一个更加年轻漂亮的妻子,孩子也成为了没人要的孤儿,在外面艰难度世,其实女人活到这一步非常可悲,尤其你这样聪明,却没有选择一条更为光明的路,在我这个外人眼中,都极其可怜,”
我歪头看着他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想动我,帮你们tiáo查纪容恪吗,你对了,我不光聪明,还非常冷血,软硬不吃,要杀要刮悉听尊便,用刑也随你们,我就是一概不知,哦对了,贺家的事我了解,你们不在tiáo查吗,随时来找我指控,”
他脸上始终噙着一抹慈祥又不失严肃的笑容,不管我怎样固执倔qiáng,他也没有发怒,只是微微叹息一声,似乎对堕入爱情迷途的我无可奈何也不愿再浪费chún舌,
第五天时贺润终于来了,那名刑警队长到监控室提审我,我还以为又有什么变故,甚至惊慌无比想到会不会纪容恪又一次冒险,要和条子为敌,将我劫走,
直到他将我带到贺润的审问室,我隔着单面的宽大玻璃,透过扩音器聆听她的口述,我这颗心彻底落了地,
贺润比我预想的晚到了几天,她大约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一面是养育自己的至亲,一面是她要依靠到老的丈夫,亲情和爱情必须做出舍弃一方的抉择,对于多愁善感的女人而言,痛苦不亚于凌迟,我本以为贺家的案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毕竟这几天都没有半点风声,我想也许上面碍于贺归祠根深蒂固的军政身份,担心一石激起千层浪才故意扣押下,可只要贺润来了,贺家的案子不办也要办,亲女儿大义灭亲,其他人还有什么资格压下不审呢,
我看着贺润迷茫又纠结的侧脸,听着她不断深呼吸和啜泣的声音,觉得非常可怜这个涉世未深的姑娘,公安安排了两名女警和她接触,以免男警的锐利吓到她,她们都没有bī迫贺润,而是静静等待她平复心情后主动开口,
贺润捂住脸哭了片刻,她掌心移开时,脸上早已是满面泪痕,其中一名女警看到起身递给她一包纸巾,并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贺小姐,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你肯来揭发,已经非常难得,我们并不着急,你可以慢慢,”
贺润抽出纸巾在脸上湿润的地方擦了擦,她开口声音便十分沙哑哽咽,“我嫂子将那些证据给你们了吗,”
女警已经被递交到上面,作为重要证据,
贺润死死捏着那团湿漉漉的纸,“我嫂子比我了解得多,我只是来作证,她的都是真的,没有捏造事实,我爸爸确实有买卖官职和以权谋私,但他也立下许多战功,有他巨大的社会价值,他生活中还是一个非常好的父亲,他不会死的对吗,”
女警垂眸思索了一下,“应该罪不至死,但惩罚也会很重,贺小姐要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贺润听到女警这样,她才止住的眼泪又一次翻涌下来,她哭着哀求,“我爸爸已经七十岁了,看在他一辈子为国为民,求法律宽容,给他一个美好的晚年,我愿意主动上缴贺家的一切,可以吗,”
女警面面相觑后没有话,贺润低下头低低的哭出来,她哭了许久才止住,女警在她思维最混乱最害怕的时候忽然问她,“纪容恪有参与这一切吗,对于他所掌控的纪氏,你了解多少,作为妻子,你应该不会一无所知吧,”
我听到这番询问,尖锐颤抖的牙?险些咬破了舌尖,我目不转睛死死盯住贺润,只能祈祷她不要太愚蠢,
她似乎也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她用哭泣的方式给自己争取了足够的思考时间,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摇头,“他什么都不和我讲,我们夫妻感情很好,但他不会把公事上的压力带到生活中让我为他担心,贺家的生意他确实有chā手,我爸爸信任他,想要交给他打理,但他没有做过什么,只是维持基本经营和运转,重大决策还是会由我爸爸过目,他最先了解到贺氏有些不干净,他想要把自己择出来,还主动放弃了和我哥哥争夺董事长职位的权利,”
贺润这些时没有表现出一丝慌张,仿佛在叙述一件非常正常而真实的事,女警甚至都因她bī真而可怜的演技出现了茫然和怀疑,对纪容恪的一切有了疑问,他到底坏不坏,为什么所有证词他都是白的,
我悬着的心彻底落下,默默不动声sè深吸一口气,我懒得再站下去,我转身问我旁边一脸凝重的刑警队长,“可以回去了吗,”
他问我不想听了吗,我反问他我为什么要听,
他笑着,“贺家不是你婆家吗,里面的贺小姐,是不是你小姑子,”
我不理会他,他,“这样的女人很愚蠢,如果我是男人,我会觉得非常有压力,她为了我毁掉自己的家族,我不知道该怎样对待她,才是没有辜负她,所以她也不会有太好的下场,等待她的无非是男人的疏离与礼待,而女人在婚姻里,要的从来不是这两者,”
我根本不想和他聊有关纪容恪的任何事,我知道他们都在引诱我算计我,只有闭口不言,才不会造成任何无心之失,
我们沉默的过程中,贺润的证词也提取完毕,那名女警送她出来,她一眼看到站在门内的我,整个人都是一怔,她难以置信眼前削瘦憔悴的我会是那个美丽的冯锦,令纪容恪发狂发疯的冯锦,她痴愣的目光在下滑到我被手铐锁住的双手时,她倏然捂住嘴巴不知所措,她闷闷怯弱的声音喊我嫂子,我平静走过去,抬起手摸了摸她头发,“你很勇敢,他会非常高兴,”
她当然知道我的他是谁,可她此时完全震惊于我的狼狈与凄惨,竟一个字也不出来,
她嘴chún颤抖了许久,眼泪不知道掉了多少颗,她想过我自首的境况有多惨,但当她亲眼所见,她还是无法接受和面对,
她只问了一句话,“你不肯见他,是因为你这副样子吗,”
我不置可否微笑眨眼,她所有隐忍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崩塌溃败,她捂住脸哭着从我旁边跑开,像是落荒而逃,我听着逐渐远去的踉跄脚步声,无所谓笑了笑,
纪容恪是个多么冷静的男人啊,可我知道,沾上我的事,他冷静不了,如果被他看到我这副惨状,他也许会不顾一切失掉理智血洗这里带我离开,那我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罪,都将白受白忍付诸东流,我不愿看到那一幕,我只想他好,好好过一辈子,他身边的女人是不是我,也已经不再重要了,
在两名警员和刑警队长押解我回监控室的途中,我问他贺家的案子什么时候有结果,他告诉我公安和中纪委同时都在tiáo查,但贺归祠身份太特殊,估计也不会太快,
我进入关押我的地方,隔着门上的铁栏对他,“不要官官相护让百姓失望,我曾生活在最底层,纪氏里每个人都曾是底层爬上来的,满身泥wū,衣食不保,如果社会给予我们足够的公平与阳光,谁也不会走上末路当坏人,屈服在黑暗下,贺家不倒天理不容,你们生生世世都会受到道德谴责,死无葬身之地,”
他因我最后一句诅咒怔了怔,盯着我的眼睛良久无声,后来还是一名女警有事找他,他才回过神来离开了走廊,
检察院正式起诉后,我被移交到法院进行宣判前的最后一些程序,何一池找律师接触了我两次,将整个案情都详细掌控,期间纪容恪也来了一次,我仍旧固执不肯见他,他在外面等了四个小时,女警传达了无数次他对我的哀求,他卑微只求我见一见他,可我还是无动于衷,
何一池告诉我做个最坏打算,律师认为结果不容乐观,只能为我尽力争取,
他们也尝试了取保候审的申请,但被告知我是重刑犯,袭警致死性质恶劣,且有涉黑嫌疑,不符合监外执行规定,等宣判结果下来,立刻单独收监,驳回了他们的诉求,
纪容恪那几天几乎疯了,他顾不得吃饭休息,为了我的案子奔波了数个城市,前后找了十几名律师,其中不乏驰名中外的国际顶级律师,但很多人听到袭警,都纷纷表示不愿代理,即便七位数的酬劳依然乏人问津,
短短半个月,纪容恪清瘦了近十斤,他一面为我的案子焦头烂额,一面为棘手的公事彻夜不休,他赶在贺家tiáo查结果还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收购了贺氏旗下两家最赚钱的子公司,将大部分股份抛售获取金钱,注入到贺归祠最为隐秘的海外帐户上,为他加持了一项重罪,同时洗净了一笔内部运作资金,把最惹人注目也是唯一以贺归祠身份注册的母公司掏空为一个躯壳,只维持着最基本的运转,转移tiáo查组的视线,引向海外的追缴中,丢给他们最肥美的诱饵,也让贺家再无翻身余地,
恐怕贺归祠到最后都不知道海外户头多出来的几个亿来自于何处,却成为了扳倒他的致命一击,
贺氏虽然看似遭遇了巨大损失和重创,但损失全都归为贺家头上,最多宣告破产,不会殃及到被纪容恪迅速脱离并购开来的子公司,纪容恪以完美的金蝉脱壳赚取了巨额bào利,并且成功将贺氏改头换面据为己有,充盈了纪氏更庞大的资本,也让他在华南的地位无可撼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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