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夸

第 28 部分

人。
“你们聊聊吧,我去把盘子收拾一下!”
“这些事让女佣做就行了,什么时候学会这样贤惠了?还是你是想做给人家小洛看的?”小曦一脸做兄长的威严。
“我有那么白痴吗!”陈媛抱怨着,带着女佣一起走了出去。
小曦的脸上立刻恢复了冷漠,他抬头瞥了我一眼,又转移视线望向窗外。
“我妹妹如何?”他似笑非笑的看向我。
“漂亮,可爱,挺有城府的。”在他面前,我实话实说。因为仅仅半年就知道什么样子更能讨我欢心,这女人也很聪明。
“合你口味吧?”他叹了口气。
我慢慢的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笑道:“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谈论女人?还是说,你以为我千方百计就是为了追你妹妹?”
“又是一个。。。我真是想不通你,和那么多人纠缠不清,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小曦眉头紧蹙。
“我不知道我以前是为了什么,可是这一次,是为了你。”我欠他的真是太多太多了,如果可以说些讨喜的话来弥补他一点什么,我会不停的说下去,即使是谎话。
他沉默了,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头。
门口传来脚步声,我飞快的在他额头轻吻一下,站起身,退回桌边。
☆、父亲
98
那个男人坐在桌边,平静的喝一杯红茶。
我挽着女朋友的胳膊,坐在他对面,好笑似的看着他端着茶杯微微发抖的小拇指。
从他眉宇间隐隐残留的英气可以看出这个男人年轻时候是怎样的英俊潇洒风度翩翩,难怪会把我母亲迷得神魂颠倒,也难怪会生出我这样的妖孽。
“爸爸。。。”陈媛满怀期待的看向他,可是他像是没有察觉一样,仍旧呆愣愣的看着我。
“陈先生?”我试探着问他,“我和媛媛是两情相悦,您就答应我吧!”
他终于缓过神来,“唔”了一声,低头沉思了几秒,突然问道:“对了,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电视电影报刊杂志每天都登着我的照片写有我的名字,而这个男人居然不知道,可见他平常的娱乐活动应该少得可怜。
“陈叔叔,我叫洛轻扬,是一名演员。”
“你。。。家住哪里?家里都有谁?都是做什么的?”
我和陈媛面面相觑,她在为父亲有些失神的反应感到意外,而我,在演戏。
陈中天会问这些丝毫不奇怪,倘若我二十几年之后遇到一个跟旧日情人长得七八分相似的孩子,我也一定会惊诧不已,打破沙锅问到底。
“以前住老城区,父母都在政府机关工作,高一那一年父母回乡探亲,车子从高架桥上翻了下来。。。”
这段经历是真实的,只是那对在政府机关工作的夫妻当时是带着自己的儿子一起去的,车祸发生以后没有人活下来,而那个孩子,也叫洛轻扬。这就是唐子谦给我造的无懈可击的人生轨迹,这条轨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s市。如果陈中天派人去查,这个身世简直就是滴水不漏。
“爸爸!”陈媛撅起嘴,“你能不能不要再揭人伤疤?”
“对不起。”他讷讷的说,可是目光从来就没从我脸上移开。
“不,叔叔想要知道我的家世背景也是应该的。我之后就一直独自一人生活,父母留下的遗产还不少,再加上赔偿金,我就一路读书这么读下来,不过现在仍是混得不好也不坏。”
不等他开口,我紧接着说:“叔叔,我知道我出身卑微,配不上媛媛,可是我还是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和媛媛发展,好吗?”
他看着我一脸的诚恳,勉强的笑了,抿了口已经凉了的茶水低声说:“这是哪儿的话?我陈中天挑女婿当然不会在意那些东西!”
“爸爸!”陈媛喜上眉梢,“您真的同意了?”
“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宝贝这次真的以身相许了,难道我还有机会反对吗?”他又不自在的看了我一眼。
“耶!爸爸,我太爱你了!我去给您泡茶!”陈媛欢呼一声扑过去抱着陈中天亲了亲,立刻飞快的跑去厨房。
我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她离去,客厅里立刻就剩下我和陈中天,他有些尴尬,而我仍旧以一种显出良好教养的姿势,彬彬有礼的望着对面的这个男人。
他长久的注视着我,眉心的皱纹纠结在一起,是想到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了吧?
“叔叔?叔叔?”
他恍然大悟一般回过神来,噢了一声,不自在的按着前胸咳嗽两声。
“叔叔,您不舒服吗?一直在走神。”
“不是,是。。。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总算他还有那么一点良心,还记得母亲。我鄙夷的看着他,在心里冷笑。
陈媛端了热茶过来,放了一杯在父亲面前,又递了一杯给我,我对她微微一笑,她朝我吐了吐舌头。
陈中天满脸怜爱的看着女儿,若有所思的说:“我们家媛媛从小娇生惯养,我还真怕你这么老实的孩子吃不住她。”
陈媛立刻撅着嘴走过去,靠在父亲身上撒娇。
陈中天抚摸着她的头发,笑着说:“媛媛啊,轻扬是个苦孩子,你以后可不要欺负他!”
“爸,真是的,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一定会嫁给他嘛!”
陈中天用食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骂道:“你个死丫头我还不知道你!第一次带男朋友回来见我,以前那个小唐,你都没这样正式过!”
他点了支烟,默默的抽了两口,感慨的说:“轻扬啊,没有身家背景也好,到时候就干脆入赘到我们家来,你看,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正好舍不得嫁出去!”
陈中天虽然时不时的看着我愣神,但我谈吐举止优雅自如,言语丝毫不露马脚,这使得三番五次想要摸清我底细的陈中天尴尬了好多次,陈媛一直抱怨他不是在聊天而是在审犯人。
直到老女佣刘妈过来招呼我们吃饭,谈话才终止。
“先生,要不要去叫二少爷?”刘妈有些为难的看了我一眼,吞吞吐吐的问。
陈中天皱了皱眉,挥挥手:“今天有客人,就不要叫他了,”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应该是“免得他又出来丢人现眼”之类的刻薄言辞,因为在他听到“二少爷”这个称谓时脸上涌上浓重的羞耻鄙夷之色。
“陈叔叔,我早就听媛媛说她二哥身体不好,今天我既然在这里,当然还是要见见他,毕竟是媛媛的兄长。”
“是啊,爸爸,二哥难得在家里吃饭,之前我已经带轻扬见过他了,他们看起来还挺聊得来。”陈媛在一边帮小曦说话。
“这。。。好吧,带二少爷来用餐。”陈中天吩咐刘妈。
轮椅的钢珠掉落敲击的声音慢慢接近,陈媛帮着刘妈推着小曦走进客厅。
他低垂着头,整张脸的表情完全掩藏在刘海里,衣着单薄而整洁,略微有些发白的嘴唇动了动,叫了一声:“爸爸。”
“嗯,吃饭吧。”陈中天勉强笑了笑,随即又y沉了一张脸带头走入餐室。
小曦安静的坐在餐桌前,任凭刘妈把餐具摆在他面前,他的双目空d无神,皮肤白皙剔透,整个人就像个没有灵魂的sd娃娃。
“轻扬,都是家常菜,你随便吃啊!”陈中天殷勤的招呼我。
我从他见到我到现在的态度大概可以揣测出他对我的母亲怀着怎样的感情,只是感情再深厚也敌不过名利吧?当初一无所有的陈中天为了娶到当时有钱有势的黎家千金黎海棠,怕也是机关算尽,一个小小的模特柳素芊在名利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所以到最后事情败露,她和她的孩子就必须得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也许因为他的手段过于残忍,以至于招致报应,几年之后,黎海棠得了失心疯,并且死于一场意外的火灾,三个儿女生下来就有先天性疾病,生意也一直不好不坏,从黎家继承来的企业在这些年缩水了两三成。
可是他又何曾想到,柳素芊的儿子并没有死,并且在得知真相之后来复仇。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一家人都该受到诅咒,唯独小曦,他触动了我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将我打回了现实。我做出一个令人不易察觉的冷笑,静默的吃着自己盘子里的牛排。
“老爷,是陆先生。”刘妈提着话筒。
陈媛回头嚷道:“陆冲?他不是陪哥哥去拉萨朝拜去了吗?”
陈中天看了我一眼,冲我抱歉的笑了笑,起身去接电话。
“喂?”
“少爷怎么了?”言语中充满慈爱,做父亲的对自己的两个儿子态度竟有天壤之别。
“什么?!失去联络?怎么会失去联络的?”陈中天焦急起来。
“沙尘暴?一阵大风一场沙暴你们就把少爷弄丢了?养着你们这帮废物干什么的?!混账东西!”陈中天不顾一切的对着话筒吼了起来,“立刻给我去找!找不到少爷你们都甭给我回来!”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也大概可以判断出陈旭是出了什么状况,不经意间望了小曦一眼,心脏猛的狂跳起来。
他竟然用刀叉麻利的把一块五分熟的牛排切得整整齐齐,连刀口都非常平滑,然后把一块牛排往嘴里送,并且看着我,眨了一下眼睛。
这是他在那次精神病院我们一起落水之后再一次在我面前表露出一个正常人的姿态。他三下五除二就吃光了那块牛排,陈媛父女和刘妈的注意力完全放在那通突如其来的电话上,等他们缓过神来看着小曦大吃大嚼的时候丝毫不感到意外——他们只当是他把整块牛排给吞了进去。
“爸爸,大哥怎么了?”
“遇上了沙尘暴,在西藏失踪了,车还在,人没了。”陈中天看起来心情很不好,胡乱吃了两口饭,匆匆站起身对我说道:“轻扬,出了点事情,我去处理一下,真是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没事的,陈叔叔,您不要担心,大哥他一心向佛,自然会有菩萨庇佑他,西藏那地方,我也去过,他一定就在车子附近,只要找准方向,很快就能回到公路上。”我出言安慰。
“对啊,爸爸,你别着急,大哥他不会有事的!”
陈中天瞟了正在埋头吃饭的小曦一眼,突然“啪”的一声放下刀叉,指着小曦喝道:“吃!你还吃!你哥出了事你知不知道?!吃斋念佛,每年这个时候都往西藏跑,你以为他是为了谁?!你这个废物,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
那一瞬间我差点就大脑充血,差点就要不顾一切的拖着小曦走出这个令人憋闷的豪宅。可是,理智阻止我这样做。
小曦只是用平静的目光扫了我们一眼,镇定自若的放下刀叉,他似乎对这样的家庭闹剧习以为常。他端起水杯慢吞吞的喝了口水,用袖子抹了抹嘴,冷冷的说道:“我吃饱了。”
说完便摇着轮椅,不慌不忙的自己回房去。
陈中天气得脸色发青,抓起桌上的玻璃杯朝他的方向扔过去。
玻璃杯在小曦后方半米的地方摔得稀烂,小曦停了停,嗤笑了一声,依旧不紧不慢的摇着轮椅出了后门。
我的手差点抓出血,不停的安慰自己要冷静,心里暗想今天小曦受到的耻辱日后我一定会加倍讨回来。
“爸爸,你别生气了,你心脏不好小心气坏了身子,二哥他神智还有些不清楚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生气了啊!”陈媛柔声的安慰父亲,一边替他抚着后背。
“这个废物,存心就是来气我的!”陈中天长叹了口气,转向我说,“轻扬,你别在意,在这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把身体养养好,回头让媛媛好好陪陪你,我这就失陪了。”
我忙不迭的点头说:“陈叔叔,别生气了,还是让媛媛陪着您吧,我没事,还有两瓶水,我挂完就走,这次有点突然了,回头我再带贺礼来正式拜访您。”
我朝陈媛使了个眼色,她懂事的点头。
“媛媛没有看错人,这孩子,真识大体!”陈中天勉强笑了笑,由陈媛搀扶着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饭也吃不下去了。
难以想象,这样恶劣的人竟然会是我的父亲。我在脑海里努力把“父亲”这个字眼所对应的形象换成洛老爹憨厚的笑脸,这才无奈的耸耸肩。
我唯一的父亲,只有洛老爹而已,就像我目前唯一在世的亲人,只有哥哥而已。
不管结局如何,我只要知道,我所爱的人,他还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活着。即使我们不能在一起,即使我会步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偷情
99
我穿过偌大的房子,奔到后院,直到看到那个寒风中静静的坐着的瘦削身影。这么冷的天,穿得这样单薄,也没有人关心他冷不冷。
胸口像被重物撞击了一般,狠狠的抽痛。
我走到他身后,拥着他的头,用力抱在怀里。
“冷不冷?”
他把冰凉的手按在我手背上,拿开我的手,回过头,竟然是一脸笑容。冬日暖阳照在他白皙的脸上,恍惚有种错觉,此刻在我手心的是一块剔透无暇的美玉。
“跟我来。”他笑着说。
我呆愣了半晌,使劲眨了眨眼,才发觉小曦已经自己推着轮椅走出去几米远,便立刻快步跟上去。
后院的午后,寒冷安静,草木枯朽,我一路只听到轮子压断朽木的吱嘎声。
穿过一片枯黄的草坪,越往前走草木越是杂乱无章,我原以为没有路了,没想到柳暗花明,眼前突然一亮,道路宽敞起来,一片开阔的小院子出现在眼前,原来后花园的杂木林尽头别有d天。
院子里有一间小屋,黑瓦白墙,看起来有些年代了,绿纱窗已经完全褪成青白色,檐角被雨水和苔藓侵蚀得已经没了棱角,屋子周围种满花木,但因为长久无人打理显得纷乱不堪,可以想象,春夏之际这个小院子里会是怎样一番草木葱茏的景象。
“这里是?”我环顾四周,疑惑的问小曦。
他脱离了轮椅,慢慢的站起身。他身后是一口井,井旁种着一株正在怒放的腊梅树。
虽然是亲眼看到,可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正以一个正常人的形象安静的站在我面前微笑着看我,他和我一般高,只是因为常年晒不到阳光比我更为瘦削苍白一点。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很奇怪吗?”
“不,我只是很奇怪,刚才你父亲那样对你。。。”
小曦叹了口气,但那笑容自始至终都留在脸上,仿佛中午父亲对他无端端的愤怒根本就是一场闹剧。
“从小到大都这样,我习惯了。”
“可是。。。”我还想再说什么,他已经抚上我的脸,温软的唇贴了上来。
“嘘。。。不要说话。。。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虽然明白迟早我们还会再旧情复燃,可是来得太快太突然,我甚至还没准备好。
小曦随手拿起盖在轮椅上的毯子垫在浓密的腊梅树下,丝毫不给我拒绝的空隙,带着我躺倒下去,热切的吻如同雨点般落在我脖子上。
“曦。。。”虽然情/欲已经完全被他挑起,我还是用残存的一点理智抱起他的脸,喘息着呢喃:“我们回房间,这在里。。。会被人看见。。。”
他背对着阳光,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弯起好看的眼睛笑着说:“那座房子才更危险,这里不会有人来的。”
不由分说的,他一层层剥开我裹得厚厚的衣服,我由着他温柔的侵犯我,怕他冷就把厚外套盖在他背上,罩着我们。
自从唐子谦离开之后,我已经禁欲很久了。这一次,他好像把我全部的欲念都挑了起来,我们肆无忌惮的在地上翻滚,触碰到冰凉粗糙的井沿就又滚回来。
在冬日的冷风中,我已经出了一身汗,加上病还没好,身子虚,他用双手温柔的包裹着我□的那里,没动几下我就用手背捂住嘴,难耐的释放在他手心。
已经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激/情了,我无力的软倒在地,任他趴伏在我背后舔我的耳垂。
“叫我的名字。。。”他压低了声音,充满威胁。
“曦。。。嗯。。。”
他把手心里我的y体抹在x口,稍微摩擦了两下就撞了进来,我用双手死死的抓住井沿,闭上眼,头上是炫目的阳光。
我们如同偷食禁果的两个亚当,无拘无束的在这个荒芜的伊甸园里玩属于我们的禁忌游戏。
许久之后,他满足的抱着我,闭上眼,睫毛微微抖动着,一脸恬静的笑容。
“冷吗?”我捏了捏他有些冰凉的手心。
“不冷,你呢?”他半眯着眼睛看我。
我笑着摇头。
他搂着我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一点。
我们长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相互拥抱着,听头顶偶尔传来的一两声鸟鸣,在腊梅馥郁的芬芳中偷偷接吻。
“我小时候,曾经掉进过一口井里,喏,就是这口井。”小曦突然睁开眼睛。
“从生下来就站不起来,在轮椅上一直坐到十几岁,可是从这口井里被救上来之后,我就突然发现双腿有了力气,能站起来还能走路,很神奇吧?”
感觉他的叙述中似乎有很重要的东西,我屏息静气,认真的听着。
“父母时常吵架,母亲是个疯子,并且所有人都不喜欢我这样一个废人,所以,刚才的事,我已经习惯了。”
“可是有个人不一样,他待我很好,带我玩,教我功课,偷树上的桃子给我吃,我打碎了花瓶他会主动认错,然后被罚,他和同学聚会的时候也一定会把我带着,虽然推着一张轮椅很不方便,可是他仍然固执的,走到哪里都带着我。”
“母亲生下妹妹之后没几年就得了失心疯,被隔离起来,他也常常会带着我偷偷来看母亲,就是那座房子。”小曦朝那间老屋子一指。
我这才恍然大悟,黎海棠其实病了有好几年,之前一直在家里养病,只是最后一年才被送去精神病院,也是那一年医院失火,她没能逃过那一劫。
“可是某一天,他把他的弟弟推下了井里,就是那个人,那个走到哪里都不忘记带着我的人,把我推进了这口井。。。”他脸上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忧伤,仿佛时光又回到那年恐怖的夏天。
“怎么会?”我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在井口朝我望了两眼就走了,我泡在冰冷的水里,看着井盖被盖上,然后陷入一片黑暗。我在井里呆了三天,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包括,为什么,我必须死。那个时候,我就发誓,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是在井里淹死的那个人。”小曦的眼中露出仇恨的光芒。
我捂住嘴不想惊叫出声,同样是兄弟,为什么他的哥哥会是这样?
“我在井里泡了三天,每当有脚步声接近我就大吼,总算有一天被女佣发现,给救了上来。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努力的练习走路,到我十几岁的时候,我终于能够脱离轮椅,像个正常人一样,可是我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因为只有一个又疯又傻的废物才能在他层层监视下活下来。”
他脸上满是胜利的笑容,说:“我忍了这么些年,终于可以不用再装疯卖傻,那样屈辱的活着。轻扬,我们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为。。。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小曦抚上我脸颊的手让我不寒而栗。
“你还不明白吗?”他宠溺的看着我,眼中满是笑意,“我哥已经回不来了,这些年,他在密切监视我的同时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他根本就没在意我在他身边安c了眼线。沙尘暴只是偶然,可是我的人,可以在沙尘暴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一些事。。。”
“你。。。你杀了他?”我惊叫出声。
小曦姿态优雅的捂着嘴,低低的笑了,他的笑容让我感到害怕。
“那倒没有,我只不过是,让他永远回不来而已。”
我松了口气,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忙问道:“也许你哥是有苦衷的也说不定呢?”既然决定要害死自己的弟弟,那之前的童年又为什么会对他这样好?
而且,我实在无法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会有这样的心机。即使是为了将来自己独占家族财产,十岁就开始动手铲除后患,那也太早了。
我十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被送去学校,哥哥不在身边,没有朋友,读书又不好,逃课躲去哥哥的小屋,被哥哥扭着耳朵送到阿爹那里,在院子里跪洗衣板。
那天是我十岁生日,哥哥特地在集市上换了j蛋和面粉给我做了个蛋糕,结果等到阿爹睡下了,哥哥才把我领回房里,我揉着哭肿的眼睛吃蛋糕,哥哥替我按摩跪出茧子的膝盖。从此我再也没敢逃课,因为我知道我做什么哥哥都会原谅我,可是逃课不可以。
我到现在开始庆幸,我没有出身在陈家,否则那样柔弱的性子,有几条命都不够陈旭玩的,小曦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开始庆幸遇到哥哥。
我开始想念他。
他不在的这两年,我一直欺骗自己,迫自己不去想他,其实我到现在才明白,那是因为太爱他,所以怕心痛。
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不知道他会遇到什么人?不知道他遇上的那个人对他好不好。
我会怕,我怕他遇到的人对他不好他会怀念我,我更怕他遇到的人对他太好他不会怀念我。
我成天活在这样的惶惶不安之中,梦到他,却不敢承认出现在我睡梦之中的那个影子,是他的。
“在想什么?”小曦替我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柔声问道。
“没有,只是。。。有点不可思议。。。”
就在今天,“哥哥”这个在我心目中近乎成神的称谓又有了新的释义,若不是亲眼见到陈家这对兄弟之争的惨剧,我还不敢相信。
其实小曦也算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如果。。。如果被他知道这件事,会怎样?
“如果我有一天骗了你,你会怎样?”我颤声问道。
“杀了你。”他不加思索的回答,答案却让我心惊r跳,立刻缄口不言。
谁知他却笑出声来:“傻瓜,吓你呐,我怎么舍得。。。”
我闭上眼,他的唇又压了下来。
☆、番外:罅隙
罅隙
洛水生迅速换下那一身军绿色迷彩服,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僧袍。那迷彩服这还是当初离开气象观测站的时候小胡和小姜送给轻扬的,说是看他整天哭哭啼啼像个小娘们,送他套军装希望他长大后可以男子汉一点穿上军装来报道。
一想到那个傻小子,洛水生的嘴角翘了起来。
那小子现在在干什么呢?是双手托腮望天发呆还是在埋头百~万小!说?那小子从小就不喜欢念书,不喜欢和伙伴们玩,不喜欢打球运动什么的,只是整天喜欢粘着哥哥。可是,只要是哥哥叫他去做的事无论有多讨厌他还是会瘪着嘴去做。
就是这样一个半路捡来并且之后一直活在自己背影里的弟弟。起初洛水生还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十五六岁男孩子最容易s动的青春期,那小子变得扭扭捏捏藏藏掖掖的,洛水生还终于以为傻孩子情窦初开,有了心仪的女孩了,结果长时间观察下来他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
就算从小到大命运多桀没人教过他男女之事,可是异性相吸那不是自然规律么?为什么同村的几个半大小子脸上痘子都给憋出来了,看到年轻姑娘就两眼放光,而这傻小子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阿兰那丫头不坏,十五六岁就出落得如花似玉,而且就和轻扬亲近,可是那小子就连和阿兰碰个手都会像触电一样把手缩回来,要知道,这是别的男孩求都求不来的事,虽说洁身自爱诚实保守是好事,可是这小子也忒。。。那个啥了一点吧?
难怪当年小胡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子长大后也必定会像个娘们,搞不好还真给他猜中了。在半大的小伙子应该饥渴难耐的盯着姑娘的胸脯看的年纪,那小子热切的目光,压根就没离开过自己身上。
d悉那傻小子的秘密之后,洛水生心情焦躁到了极点,他开始有意无意的躲着他,虽然每每看到那小子充满期待的仰起脸看自己,然后在听到冰冷的回答之后失望的垂下头,他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他明白,坚决不能让这小子的性取向这样发展下去!所以几乎立刻就答应了洛老爹给安排的婚事。
结果那年,傻小子还真像怀春少女一样急切的向即将完婚的情郎告白。
那晚,高原的风呼呼的刮,那小子流着眼泪撞进他怀里,洛水生彻底懵了,虽说他嘴唇的触感不错,让他忍不住流连了一会儿,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的表情也让他有那么一点冲动,不过理智还是催促他推开弟弟,并且用那个情节非常煽情性质非常恶劣的恶作剧把那傻小子的初恋击得粉碎。
虽然当初救他是因为上师从小灌输的教导,可是当他们一起长大,他看着那个柔弱的孩子渐渐成长为一个纤细漂亮的少年,那种亲切感和成就感还是独一无二的,他也就不知不觉的,把那个孩子当成了心头r。
可是看着那小子发着高烧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什么都吃不进去,他的心狠狠的疼了,那几天都抱着他睡,结果轻扬还会在睡梦中呼喊哥哥,那沙哑的声音一声声的像是柴刀砍在自己心头,那种揪心的疼痛,比自己犯病的时候头疼都来得强烈一百倍。
也许他只是因为年纪小还不懂事,也许只是因为哥哥是他目前人生中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结果他就把这种依赖当成了男女之间的爱恋。但是等那小子再长大一点,总有一天会明白过来的,怎么自己这么沉不住气把他给打击成那样呢?
洛水生后悔了,可是让他更后悔的事还在后面。
之后那小子像变了个人似的,越来越沉默,食量也越来越小,常常在外面晃悠一整天也不回家,时常生病,可是因为兄弟俩一直在冷战,他倔强到病了也不肯开口说,洛水生只好把药草混在食物里给他吃下去。
那小子瘦得厉害,沉默寡言,有时候一整天都坐在山坡上双手托腮的望天发呆,直到天黑才会颜色憔悴形容枯槁闷声不响的钻进房间呯的一下关上门,那双曾经清澈灵活黑白分明的眼睛总是耷拉着眼皮,越来越没有神采。
他是彻底被自己伤害到了。
他发现了,在那之后,每当遇到和那小子有关的事,素来冷静理智的他就会变得特别迟钝。而这一次,他是左思右想都没能想出一个方法来解除兄弟之间这样尴尬的冷战。
在那之后发生了很多事,让他再也没有时间和精力顾及太多。
他的生命不会很长,这一点,上师在他会记事起就告诉过他,自己也早有准备。那些年跟着上师在这片广袤的高原上游历,跟着上师修行佛法,有好几次差点就病死在路上,是那个亲切和善的老人用珍奇的药草给他浸泡,到处寻找隐居的高僧寻求救治办法,一次次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细心照料他,替他取了名字“lui”,意思是“神赐的孩子”,只是那个傻小子非要把这样神圣的名字变成一根水边的苇草,不过“芦苇”这名字听起来似乎也不错。
直到成年后,他的病情得以缓和,人也长得越来越健壮,在他觉得他应该可以考虑把那个人找出来复仇的时候,那个他在梦中清清楚楚记得的仇人的面孔竟然自己出现了。
他几乎疯狂了,他不顾一切的抛下了弟弟,因为他要复仇,更是因为桑顿伽的那句“你们之中有一个人要跟我走了”的要挟。
他无非是要得知那尊佛塔的下落罢了,没必要把轻扬牵扯进来,所以在得到这句暗示性的威胁之后,洛水生毫不犹豫的决定跟着他走。
既然兄弟之间的问题难以解决,也许分开一段时间会好一点,虽然他不知道这一去这辈子能不能活着再见面。
如果此次一去不复返,那倒也好,被带到大城市里去,也许这傻小子就会慢慢忘了自己,娶妻生子,过上正常男人的生活,那自己也可以瞑目了。
这短短一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亲眼看着这个孩子在身边长大成人,如今,也只能送他到这里了,以后的路,还得靠他自己去走。
因为自己,有无论如何也要在有生之年完成的事。
回忆就此终止,那一声凄厉的惊叫把他唤过神来。
他从佛像后面悄悄探出头,看着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的桑顿伽,刚刚那个发现尸体并且惨叫的小僧去报信了,很快,这个香火旺盛的寺庙就会s动起来,而自己也可以趁此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人群中,此刻,只剩下等待了。洛水生冷笑了一声,重新隐入黑暗之中。
桑顿伽这些年看起来混得不错,在拉萨这一带颇有威望,这几天把他带到这个寺院里来讲课,中途不停的问佛塔的消息,洛水生一直在拖延,他把两种剧毒的药草叶子晒成干掺在桑顿伽每天的早茶里给他喝下去,终于等到七天之后他毒发身亡了。这种死法太便宜他了,当初他折磨上师的时候,手段残忍很多,只是那时候自己年纪小又病弱,毫无还手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上师被他折磨而死。那时候,他就在心里许诺,总有一天会来找他复仇。
这几天他一直穿着这套衣服去帮助一户藏民清理被大风刮倒的房子,今天估摸着毒发的时刻快到了他就没去,一直穿着僧袍在厢房里打坐。此刻换上沾着泥巴的迷彩服混进人群里,应该没有人会怀疑这个平时沉默寡言老实厚道作为大师桑顿伽师弟的僧侣会是凶手,并且,自己也有不在场的证明。
很快,一群人疾奔进来,除了僧侣,还有几位前来朝拜的香客。
洛水生瞅准时机,悄悄的走入看热闹的人群里。
他果然是低估了警察的办事能力,作为唯一一个熟悉桑顿伽的人,警察自然而然的找上他,在看守所里呆了几天,涉世未深的他怎么可能是警察的对手,几番审讯下来,漏d百出,他也意识到,不得不出逃了。
原本他也知道自己没剩下多少日子,最多就是死刑活着剩下的日子都在监狱度过,可是那几天,摸着冰凉的手铐入睡,他却怎样都无法平静下来。
他是多么希望可以再看一眼那个傻小子,那个从小懦弱无能愣头愣脑的家伙,不知道现在过得好不好?不知道会不会在新环境里被人欺负?不知道会不会在做恶梦之后哭?不知道会不会仍然和女孩子保持着远到淡漠的距离?
他失眠了。
想起自己拒绝那小子的那一晚,想起他充满期待的仰起迷离的泪眼,想起他温暖柔软的唇的感触,想起在吻他时他情不自禁的颤抖,然后在得知又一次被戏弄之后愤怒的一个耳光。
洛水生浑身发热,几乎想再甩给自己两个耳光!
自己当时怎么能那样残忍的把那孩子纯美的初恋给生生扼杀了呢?那孩子单纯天真,什么都写在脸上,既然已经看穿了他又何必说穿?既然已经说穿又何必那样戏弄他给他难堪?如果一直保持着沉默任他默默的恋着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过,即使是在杀了人的时候。
至少要再对那小子说一声对不起,他想。
反正对于一个活不了多久的杀人犯,再背上一个通缉犯的罪名,其结果并没有多大的差别,于是,他出逃了。
即使再见到他说不上话,他也想再看一眼那个孩子而已,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
因为除了上师,那是他生命中唯一在意过的人。
拉萨的大街小巷到处张贴着他的通缉令,只不过是他僧侣打扮时候的样子,现在头发长了出来反而把脸掩饰了一半,再加上藏民淳朴憨厚,和他打过交道的几乎没人会把他和通缉犯联系在一起,他也得以成功的做了些临时工赚得一张去往s市的火车票。
警察局那帮人也断然不会为了一个无亲无故无非就是一点小有名气的藏传佛教徒竭心尽力,很快那件案子便销声匿迹了,紧接着消失的是那个叫做空海的名字。

天气很冷,火车站已经有了那么一点春运的苗头,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水生背着简单的行李左右张望着,在确信与驻守站口的警察有足够远的距离之后向月台走去。
“施主,可以布施一点吗?佛祖保佑你。”一个身材矮小穿着灰褐色僧袍的喇嘛挡住了他的去路朝他作揖。
水生的眼睛跳了一下。
那喇嘛抬起头来凝神看了他一会儿,疑惑的喃喃:“你是?啊——有杀人犯!”
与此同时,水生把背包往他头上一掼,逆着人流拔腿就跑。 那个喇嘛他在寺庙里曾经见过,他没有想到,在离开西藏的最后一刻会被人认出来,功亏一篑。
s乱惊动了警察,站警已经拨开人群朝这边赶过来。
水生一路撞倒了好几个人,险险的避开几个行李堆,奔出车站,跑到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他意识到自己现在麻烦了,失踪几个月的通缉犯重新出现,必然会让警察对那个已经淡去的案子重新关注起来。
难道真的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他了?
他有些沮丧,可是一直没有停住逃亡的脚步。
“嘎吱——”一声,一辆越野车停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水生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正打算绕道,车门开了,戴墨镜的光头司机探出头来冲他喊道:“快上车!”
水生犹豫了一秒,但随即听了那司机的话,打开车门就钻了进去。现在的他,无路可退。
车子又飞快的驶了出去,融入浩浩荡荡的车流之中。这些车子好多是东部地区自驾游开过来西藏的,所以都是样子差不多的越野车,牌照上的省份简称也各种各样,只要没能记住车牌号,以这些自驾游游客的流动性,警察很难查出来。
可是水生现在担心的看着后面追过来的警察,因为已经有人拿出本子在记他们车牌了。
他们的车驶出好远之后,水生才发现后座里还坐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黑灰色风衣,正淡淡笑着打量他。
“空海大师,久违了。”那人伸出手。
这个弃用很久的名字再度被人提起,不祥的预感迅速笼罩上全身。
“你是谁?”水生压低了声音,右手已经移到自己后腰,那里别着一把锋利的藏刀,他已经做好了搏斗的准备。在车里被人认出来,看来来者不善。
那人笑着摊开双手说:“别那么紧张,我并无恶意。”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他警觉的望向那个男人。
“我在伽蓝寺听过桑顿伽大师的讲座,见过你,当时你坐在他身边。我叫陈旭。”叫陈旭的男人朝他伸出手。
水生没有理会他,按在藏刀上的手也没有放松。看来这个陈旭,是桑顿伽的一个崇拜者,那么自然,他也是敌人。
陈旭见他没有反应,笑道:“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什么。”水生冷冷的问道。
“藏传佛教徒素来清心寡欲,把修行放在第一位,何以会自相残杀?我真是闻所未闻。”陈旭如此直白的说出口。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是人的地方就会有贪欲,就会有争斗,这一点他早就看透。
这个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还知道自己杀了人,既然他这样直白,那自己也没必要对他如此戒备,毕竟,主动让一个潜逃中的杀人犯坐上自己的车,目前这世道,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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