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含笑问:“老人家所为何来?可是身子不舒坦?”
媒婆回头看了帘子一眼,对师兄低声道:“先生家中还有何人?”
师兄笑道:“您老不是都看到了么?仅我兄弟二人。”
那媒婆低声道:“那夜二公子为东边的杨诺儿诊断病情时可是有了肌肤相触?”
我翻着白眼,真是八婆,这p点事就传开了?往常这种情况又不是没有过。这老杨头鬼知道打的什么算盘?难道想讹我一把得些青春损失费?红玉坏笑着推搡我一把,只听师兄笑道:“我兄弟乃行医之人,自无那些杂念,怎会来此传言?”
媒婆尖锐的声音笑道:“先生虽如此说,但庄户人家甚是看重此事。诺儿如今对二公子已生了情素。奴家今日便是替杨家来向二公子提亲。这诺儿可是本村难得一见的好姑娘,更是杨家满门的宝贝,旁人求还求不来呢!”
我愣,惊愕的嘴巴张得d圆,瞠目结舌。
师兄淡淡道:“舍弟身子瘦弱,又面带刺青,只怕要辜负老人家一番心意了。”
媒婆讨好地笑笑,道:“嘿嘿,其实诺儿爹原是有意高攀先生,已打量了多日,不过一直担心以先生如此人才怕是看不上诺儿,那老儿也知趣并未提过。”她说到此处,神秘地看看左右低声接着道:“反正为二公子提亲之事无人知晓,若先生相中了诺儿,那老身便做个好事,撮合先生可好?”
我晕哦!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名似冲着我来,实则是奔着师兄来的。谁让他长得那么好看呢?我气结。
师兄有些不悦道:“多谢厚爱!在下已心有所属!”
那媒婆讨好地笑道:“不打紧,不打紧,诺儿爹说了,即便是给先生做小妾也无妨。”
师兄微微有些怒意,淡淡道:“在下曾允过心中人,一生只娶她一个!老人家若无他事,还请回吧!”
那媒婆眼看事情要泡汤,忙笑道:“先生莫急莫急!高攀先生之事原是诺儿爹一厢情愿,那诺儿却是看上了二公子,先生若不愿意,还请先生成全了诺儿与二公子如何?”
唉,我总是替补……
师兄收起了那不易觉察的怒意,淡淡道:“在下方才已说过,舍弟身子瘦弱,又面带刺青,只怕高攀不起。”
媒婆笑道:“二公子虽相貌远不及先生,但却是先生的胞弟,又是行医之人。这杨家咀偏生就缺这行医的先生,倒也是难得之人才。若诺儿能嫁于二公子为妻,也算是她的造化了。”
师兄淡淡道:“舍弟身子单薄,怕做不成庄户人家的姑爷,还请老人家回了那老爹吧!”
媒婆谄媚地笑道:“无妨,无妨,诺儿身子结实,还会累二公子亲自做活么?再说,二公子乃是这医馆的二掌柜,哪能劳他到岳丈家做农活?”
师兄长长叹气,无奈道:“老人家,舍弟也无娶妻之意!”
媒婆惊讶道:“为何?”
我实在气不过,冲了出来道:“因在下自幼身子柔弱,不能人道!”
媒婆惊愕,道:“这……”
我恶作剧地冲师兄笑笑,又对那媒婆笑道:“还请老人家回了杨姑娘。另,以后这等说媒撮合之事还请老人家莫要再闹到这医馆来,可好?省得祸害了人家好姑娘。”天下最毒妇人心,我还是一刀断了这路,省得总有这样或那样的美女借着找我而前来s扰师兄。男人的心天生就是野的,看是看不住,只能用点y招了。
那媒婆讪讪地走了,我却是啼笑皆非,没来由地有些生气师兄,整个一天都未理他。他却也不恼,只是在无病人时淡淡地看着我笑,慢慢地,我的无名之火又莫名其妙地熄灭了。
不过自那日后,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凡是前来就医的中年男女,总是要多看我几眼,并且那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怜悯……
无人时,师兄笑着打趣道:“唉,旁人是在叹息你白为这男子一遭,竟连女色也享用不得。”
我得意地笑,大声地笑,这样更省心,省得旁人再假借我的名头来窥探师兄,哼,以后休想!
闹腾了几日,炎热更盛,晚上总也睡不塌实,不是老被蚊子s扰就是热得难受,折腾了几夜,我渐渐有了点苦夏的苗头。我好生怀念现代的蚊香与空调哦!
这日清晨,我早早起来,站在院子里跳健美c,只听得绿玉在门口与人说话:“小姐如何称呼?”
有一女子的声音道:“奴婢菁儿,原是跟随你家二公子的丫头。”
我愣了一瞬,便又恢复了常态,脸上挂上笑容,迎了出去,果见一身劲装打扮的菁儿正站在门外与绿玉说话。
绿玉见我出来,垂手站在一旁,菁儿上前抱拳道:“公子别来无恙?”
我又一愣,菁儿的谈吐、语气,甚至肢体语言都变得那么陌生。我在这短短的一句话中似乎嗅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
我用最短的速度收起一瞬的恍惚,淡淡道:“你来了?请进内说话吧!”我转身自顾自往里走,看见正在院子里咋呼的红玉,顺嘴又说道:“红玉,给张姑娘奉茶。绿玉你忙去吧。”
绿玉轻看我一眼,便退到一边,继续忙活她的那摊事去了。
我径直走到堂屋,师兄正在帮人诊脉,目光专注,身影淡淡。
我不由心中一暖,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不忍打扰他,便带着菁儿穿过堂屋直接进入内室。
我拉着菁儿于榻上坐定,红玉上完茶出去后,我才笑道:“你怎来了?”
菁儿这才行大礼道:“小姐,想煞奴婢了。看您如今一切均好这才塌实了不少。前几日东风先生回山寨后告诉奴婢,小姐如今以男装与先生在此处开医馆,便生了前来探望之心。”
我叹息,东风为何要告诉菁儿我的下落呢?不是曾嘱咐过他莫要张扬我的行踪么?好好应了,怎又反悔?好在是菁儿,而非旁人,否则只怕又会生事。不过,我这里毕竟是医馆,如此你来我往岂非成了他们的客栈?呵呵,无奈!
我浅浅笑道:“一切都安好,你应好生习些本事,怎能乱跑?”
她坐好道:“奴婢此番前来一则乃是看小姐,二则还有些事需与小姐商量。”
我心中已有数,笑着打趣道:“难不成你要许配人家么?”
菁儿娇嗔,白了我一眼,道:“小姐怎还如此爱说笑话?”
我拉起菁儿的手,笑。过了这么久,看到自己曾经的好姐妹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难道只能说些“你好”、“我好”之类的话么?
那双手比原先更加粗糙了,手心中满是茧子,手指的关节也大了许多,想来应是做了不少力气活,又见她原本白皙秀美的面庞如今多了些许沧桑,脸蛋上也泛起了淡淡的高原红,皮肤也黑了不少。不过整体看来,菁儿着实健壮,那身姿,那气度,俨然一个常年行走江湖的豪爽女子,别了一年多竟让我感觉到了天壤之别……
菁儿见我看着她的手发呆,笑道:“奴婢这些日子在山上风吹日晒,跟随牙牙姑娘习些防身本领,这手自然是粗糙了些。”
我淡笑道,问:“每日都如何练功?”
她笑道:“无非是打打沙袋,蹲蹲马步,非甚难事。”
我惊叹,这还非难事?
她看着我笑,目光淡定、坚毅,又有些许豆蔻少女的阳光……
她被我看久了,笑着摇晃我道:“小姐,奴婢此番来有些事还想向您请教。”
我这才回过神来,问:“何事?”
她低头道:“东风先生将奴婢的身世已对奴婢说了,东风先生的意思乃是要奴婢认祖归宗。”
我颔首道:“此事我已知晓,你有何想法?”
她叹息道:“原本如奴婢这般落魄之女子能认祖归宗本是大好之事,只是……”
“只是如何?”我见她吞吐甚是上火。
她抬头,眼中带着些许疑惑道:“只是断无先将祖父母放一边,只认姑丈的道理。”
我大悟,颔首道:“那以你认为呢?”
菁儿摇头道:“奴婢全无主意,当初小姐买了奴婢,奴婢这命便是小姐的了,如今小姐将奴婢送与牙牙姑娘,自应听命于牙牙姑娘。”
我道:“牙牙姑娘如何说?”
她道:“牙牙姑娘说,当初她只是替小姐您暂时收留奴婢,并不曾买去奴婢,因此奴婢的主人仍是小姐您。奴婢今日的一切举动仍要听小姐的。”
我听着火气很大,人都是平等的,哪有谁是谁的之说?当初送她走只不过是想放她一条生路,谁知她反倒觉得自己是无主人的奴才了。我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道:“记住,如今你已自由了,不再是我的亦或是谁的了。你的难事,众人可以帮忙想办法,但任谁也不能为你做主,能做主之人惟有你自个,可明白?”
她惊愕看我,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一旦为奴,便要世世代代为奴。男子无任何方法摆脱奴才的命运,而女子除非做了主人的妻妾,否则也只能奴嫁奴再生奴,哪有如此轻易便得到自由的?
我再次肯定地使劲点点头,很认真地说:“此后便是要你自个为自个做主的时候了。” 其实,自己做自己的主,是件挺苦挺累的事!人呀,不用支撑天支撑地,能支撑住自己就很不容易了!这对我来说都是奢望,更何况她?只不过彼此互勉罢了!
她仍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笑笑,看着她,淡淡问:“对于认祖归宗之事你如何想?”
她有些沉闷地想了想道:“说实话,奴婢倒是想圆父亲的遗愿,去看望祖父一趟,至于扑奔姑丈之事奴婢并未想过。”
我笑道:“你若见到令祖父难免一时脱不开身,你又会如何打算。”
菁儿抬头,眼中有些许泪水,轻声道:“奴婢跟随小姐那许久,又不是未见过深深侯门中的痛苦,以小姐如此聪慧的人儿都不免落荒,更何况贫贱出身的奴婢……奴婢死也不愿留在那里。”
我颔首,默默,许久才道:“东风如何说?”
菁儿也默默看我,片刻才道:“东风先生却是要奴婢先去扑奔姑丈后再做安排。”
我心中一懔,突然问:“东风究竟为何人?”
菁儿沉默许久,有些无助地看我,半晌才道:“小姐一贯教导奴婢要做个言而有信之人,奴婢业已答应东风先生不向任何人透漏他的真实身份,因此……”
我心中已隐约有些明了,便淡淡道:“那便莫要说了。”
菁儿黯然道:“不过,奴婢敢保证,东风先生对小姐并无恶意,只不过不愿小姐图增烦恼罢了。”
我微笑颔首,淡淡道:“无妨!你尽管按照你的本意做事即可。你本性纯良,还是多多提防他人才是。”
菁儿默默咬咬下唇,手下意识地绞着衣角,心中应是矛盾至极。
我轻笑着抚摩她的手道:“莫怕,最坏不就是再回到我这里么?”
菁儿,猛然抬头,似是做了个很大的决定,看着我说:“小姐,奴婢……不知小姐可否收留奴婢几日?奴婢想在此处清净清净,好生想想,”
我心里有些突突,难道我这医馆如今真成了客栈?这客栈仅仅是供朋友歇息心灵的客栈,还是又一次纷争中的前沿阵地?我苦笑,但菁儿于我来说不仅是曾经的丫头,还是陪我走过风雨的朋友,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
我疲倦地笑道:“也罢,你好生想几日也好。在此处自是不会有人来左右你的决定。”
菁儿神色有些恍惚,她应是聪明人,自是明了其中的利害,不用我多说。
晚上,我安排菁儿与我同住,先着她收拾一下,自己便去了师兄书房,将这一应变故详细说与他听。
师兄面无表情,淡淡道:“那便让她先住下吧,毕竟是姑娘家,此刻难免没了主意。”
我淡淡笑笑道:“师兄是不愿说,还是懒得说?”
“呵呵!”他的眼中顿时漫过浓浓笑意,叹息道:“你果真长进不少。”
我笑道:“天下有人不愿享受荣华富贵么?”
他笑道:“只怕很少。”
我又问:“那有人愿意舍弃荣华而甘愿为奴么?”
师兄大笑两声,道:“你说呢?”
我叹息道:“我那世界提倡女子自强,人人平等,每个女子都能养活自己,兴许比男子还要风光。但也不乏有女子愿意用自己的青春、美貌,换来安逸富贵的生活,即便是仅仅当个花瓶。呵呵,兴许有不少女子有如此想法,想用各种捷径一步登上富贵之地。可这里的女子生来便就依附男子,毫无自我,依靠家族而富贵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因此,以此世界的想法,菁儿认祖归宗本是好事,毕竟此生将会衣食无忧、荣华缠身,旁人求几世也不见得求得来。可偏生奇怪得紧,菁儿却成了特例,竟然不愿回到那富贵家中去。师兄,你说是否稀奇?”
师兄笑道:“兴许乃是她对家中无好感。”
我笑道:“女子未出嫁时以父为大,父不在自应以家中长者为大。她自出生便受的是这大汉的礼教,又不似我心中鬼主意甚多,怎会如此叛逆?何况,她自幼未见过家中人,又何来好感不好感?”
师兄笑道:“你近日怎如此多疑?”
我叹息道:“你难道不也是如此么?休想瞒我!”
师兄静静看我,伸手抚摩我脸颊,冰凉而温柔,究竟有多久未有过如此亲昵的举动了?
我心中一暖,默默迎向他的目光。
他一声长叹,收回手道:“不想你老得太快,你非要想这许多问题。罢了,难不成你在怀疑菁儿?”
我笑道:“旁人我尤可不信,菁儿我又怎会不信?她与我一同长大,彼此再熟悉不过。我如今只是有些疑惑。以菁儿纯良之本性,定不会在意家中祖父贵贱,亦不会在意姑丈为何人,她都会义不容辞地回乡认祖。富贵也罢,贫贱也罢,总是斩不断她身上那根血脉。可如今菁儿反倒有些惧怕认祖,或者乃是不愿扑奔姑丈陈平。陈平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是风光。而以菁儿一贯平和的心思,应会替家中姑母高兴不说,兴许真会先与姑丈派来寻她的人相会,看过姑母之后,再回乡也未尝不是没有可能。可如今反倒奇怪得紧,菁儿,不仅惧怕回乡认祖,而且似乎极反对先去与正寻找她的陈平会面,更有甚者,并无在家中逗留之意。这对于一贯知书达理的菁儿来说难道不奇怪么?女子未出嫁便执意流落江湖,这对于以家族为大的大汉女子来说,难道不有悖常理么?”
师兄笑盈盈地看着我,半晌才道:“女子和女子也有不同,你不也将这些教条看得很淡么?”
我道:“那不同,我原本就非这世界之人,又怎会拘泥于这世界的教条?可菁儿本就生在这里,而且其父亲为教书先生,对她更应严格才是。”
师兄笑着颔首,道:“那你如何认为?”
我叹息道:“我本不愿如此想,但除了如此解释实在想不出其他原因……”
师兄在我的叹息声中静静地看着我,默默等我继续。
我干涩地咽口吐沫,低声道:“除非东风给菁儿此次的认祖归宗寄予了其他的期望……”
师兄淡淡看我,我继续道:“而这期望似乎隐藏着更大的秘密,以菁儿的聪明自应看出了其中利害,只怕这秘密并非大善之事,也许会波及或伤害到其他人。菁儿一贯善良,定是不愿此事发生,而我与东风关系异乎寻常,又不能与我商量,她也只能自己沉沦于矛盾之中。一方面想回失散的家乡,一方面又不甘被旁人……利用。”我咬着牙说出了最后两个字,也是我最不愿意说的两个字。这两个简单的字在此刻看来显得如此沉重,有些许苍凉……
师兄仍是淡淡,转身看向窗外的夜幕,低声道:“他们原本都是这世界中人,惟独我二人不是!既然乃是此中人,做些与这世界有关之事也不算出格。”
我有些黯然,低头坐了下来,从师兄的话中我已得到了我想知道的答案,可知道后又能如何?
师兄走了过来,将手放于我肩头,含笑看着我,语气凝重,道:“烟儿,你莫要不平,也无须惊讶,这原本就该是个纷争的世界,你与我在与不在,纷争都会在。”
我沉思着颔首,默默站起,看着师兄道:“我省得了,亦知该如何做了。”
师兄释然一笑,道:“以你之聪慧又怎会不明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轻笑,静静看他一瞬,上前使劲抱住他冰凉的腰,他的身子一颤,正僵硬间,我已转身而出……
第二十四章 诺儿弃嫌传口信 东风引来老陈平
菁儿这一留可不仅是几日,而是一晃两个月。我未再与她提过此事,任由她住着。而她虽然夜夜与我同住,但却再也不提那认祖归宗之事。我私下吩咐众人,以姑娘之礼待菁儿,可她终归是闲不下来,每日帮李贵做着粗重活。如今的她倒真是不同往日,身子明显强壮了许多。有些活就连李贵也觉得辛苦了些,她却能很轻松地完成。
我见阻拦不住,便也只能任她去了,只是她闲暇时,常常面带愁容,坐在一边发呆,仿佛心中有解不开的疙瘩。
每当此时,我总是静静看着她,而不去打扰。有些事我都难以想明白,更何况是她?说实话,如此纷扰倒也真有些难为她。真不知,当初我救她,对于她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
日子一天天推移,她的神色越来越不安,时常带着烦躁。我心下惊奇,又不想问,慢慢也变得与她一般烦躁起来。我时常调理气息,强压这份没来由的烦躁,但总是越压越烦躁。每当这时,师兄清凉的手指静静覆在我的手上,目光淡淡地看着我,渐渐,我的心中又会恢复那一片宁静……如此周而复始,我的烦躁却是越来越胜,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总让我心烦意乱……
一日清晨,我起来时,感觉浑身不对劲,心中乱成了一团麻,便对菁儿说:“今日我心里怎如此慌?”
菁儿一边伺候我穿衣,一边笑道:“二公子的月事就在这几日,自然应会有些不舒坦。”
我轻笑,这话听来真是滑稽至极。平日里我为了安全起见,便吩咐众人一律叫我为“二公子”,这本无甚,可这“公子”一词与“月事”一词放在一起,却显得那么滑稽。这若是被旁人听到还不得惊坏了?
菁儿看我表情古怪,马上反应过来,便也笑了起来。
我笑着一算,月事还真就在这几日,难怪心这么慌。心下释然,又想起方才那话,便又与菁儿笑作了一团,只听福婶在门外喊道:“姑娘,二公子起了么?”
菁儿收起笑,走到门口,一掀帘子,依着门,道:“早起了,马上就收拾妥当。”
福婶道:“二公子今早想吃何物?”
菁儿笑道:“一点清粥即可。
福婶道:“老奴这就去做。”
“有劳福婶了。”回头,却见我正望着她笑。菁儿跟随我多年,自是熟悉我的一切习惯,包括每天一睁眼便要吃饭这个毛病,包括我来例假之前的脾气暴躁,包括我脾气暴躁的时候喜欢喝点清淡的小粥……这种感情是主仆还是朋友?呵呵,或许即便是朋友也是建立在不平等的基础之上的。
菁儿被我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微红了脸道:“公子莫要如此看奴婢,好生不习惯。”
我笑着携她出了屋,见师兄正坐在堂屋为一女子诊脉,便一同走了过去。
“姑娘!”红玉一边给我使眼色,一边对菁儿道:“二公子的秋衣奴婢已做好了,请姑娘去看看,还有哪里不合适?”
我歪着脑袋奇怪地看着红玉。她憋红了脸一步上前拉起我与菁儿直奔西厢房走。
我一边挣扎,一边嗔道:“何事疯疯癫癫?”
红玉叹息,凑过来在我耳边低声说:“那杨诺儿来了!”
我一愣,回头,师兄面容清冷,正帮一女子把脉,方才她本是背对着我,自是未认出来,经过红玉如此一闹,她此刻正好回头,不是杨诺儿是谁?
她虽不算很漂亮,但却异常健壮,今日却显得有些憔悴,而她的目光此刻却停留在我牵着菁儿的手上……
杨诺儿眼中饱含怨恨,看着我们相握的手一阵发呆,然后又将目光转移到比我高半头的菁儿的脸上使劲打量着。
“姑娘!”师兄淡淡地轻唤她一声,道:“姑娘身子本无大碍,只是最近有些肝气淤滞,还应放宽心思才好。”
诺儿受惊回头,红着脸对师兄道了声谢,便起身径直走到我们跟前。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了菁儿。
“木公子!”诺儿福身行礼道:“这位姑娘为何人?”
我一愣,转瞬道:“乃在下故人。”
诺儿低头笑道:“村中人将公子说得那般不堪,诺儿却也为公子不平了几日。如今看来,只怕并非是公子行不成男女之道,而是要看对何人吧?”
我被问得目瞪口呆,这庄户女子的豪爽倒真让我大吃一惊,却又不能向她道破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能无奈地笑道:“姑娘误会了,在下与菁儿姑娘乃是自幼知己,自是要比旁人亲近些。”
诺儿不理我,笑着对菁儿行礼,道:“姐姐,奴家今日已亲眼看见公子与姐姐自内室一同起居,还望姐姐看在同为女子的份上莫要隐瞒奴家才是。”
菁儿并不知其中始末,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笑道:“姑娘,这……”
诺儿深深福下身子道:“姐姐若不嫌弃奴家,奴家即便为小亦足矣!”
菁儿惊愕,转眼看我,脸儿通红,这才有些明白。
我无奈地冲她苦笑,摊开双手做无辜状。
菁儿平息了一瞬,笑道:“姑娘,我家公子只怕要蒙姑娘错爱了,这……这……真是无从说起!”
诺儿抬头,眼中满是泪水,低声道:“奴家明白了。爹爹一直劝诫奴家,二公子并无太多过人之处,身子又极瘦小,要奴家收心……却不知公子竟是如此得女子之心,象姐姐这般美貌人儿竟也随了公子……罢了!姐姐有福,奴家不再讨嫌!”
我正欲安慰她时,菁儿在一旁悄悄拉拉我的衣襟,朗声道:“还望姑娘寻到可心郎君。”
诺儿怨恨地看了我一眼,捧着脸跑了出去。
我仍呆呆站在那里。菁儿这才笑得前俯后仰,喘息道:“想不到您做了这医馆的二公子竟会有如此艳福。不过说来,这姑娘应是个持家的好手!”
我气不过,咬牙狠狠瞪她一眼,转身向师兄走去。
菁儿与红玉在身后压低声“吃吃”地笑着。唉,这庄户女子倒真是坦率,反倒让我这个女权主义者甘拜下风了。
师兄看着我淡淡微笑,说:“菁儿所说不错!”
我愤愤道:“连你也如此戏弄于我?”
他笑着拉我坐下道:“这女子用情甚专,只怕会适得其反!改日我与她爹爹说说,应早些许配人家才是。”
我颔首,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真是悲惨,更何况是爱上了我这个真女假男?真想不明白她究竟看上了我什么?我相貌平平又挂着花,个头矮小,还不及她高,又无甚本事……唉!真是冤孽啊!她究竟喜欢我哪里我改还不成吗?
本来是个很高兴很惬意的日子,让杨诺儿如此一闹,我的好心情全没了,便回到房中懒懒地躺着假寐,菁儿坐在一边与红玉边聊天边做秋衣。
“公子?”菁儿见我好半晌没了声息,讨好道:“还在恼奴婢么?”
我闷声道:“恼你?还不如恼我自个呢!若我是真男子定会将你等全娶了来,省得再争风吃醋!可惜不是!”
红玉“吃吃”笑着说:“哼,那时只怕公子不知会看上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呢!哪还会轮到奴婢们?”
我气不过,转身面朝里躺着,不再搭理她们。
忽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使劲听却又听不太清楚,只感觉是个女子。
“那杨诺儿又来了。”红玉听了一会,低声坏笑道。
我使劲往里面蹭了蹭,拿过毯子蒙头盖上,小声说:“千万莫让她进来。”
菁儿笑嘻嘻地与红玉走了出去。
一会,红玉又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我的好公子,快快起来,快快起来!有客人要来!”
我扯下毯子的一角,问:“不见她,让先生打发她吧!”
红玉一把将毯子扯开,将我拉起来,慌张地整理着我的头发,道:“不是她,是他!”
“什么和什么呀?”我被她弄得莫名其妙。
这时菁儿走了进来,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颤抖着,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我先前那烦躁与不安一下子又冒了出来,推开红玉,站起来,问:“菁儿,发生何事?”
菁儿颓废地喃喃道:“他……他……真的如此做了?”
我急不过,拉住她问:“谁?”
菁儿“扑通——”一下跪倒,道:“公子,奴婢以为他只是在吓唬奴婢,谁知他真的如此做了……奴婢对不起公子……”
我问:“何人?如何做?”
菁儿仍是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喃喃说不完整话:“连累了公子……如何是好?”
我怒,问红玉:“你说!”
红玉低头赔着小心道:“方才杨诺儿火急火燎地跑来,说有人在村口打听公子,看那模样应非常人!”
我惊!谁?刘恒?忙问:“几人?都何模样?”
红玉道:“诺儿说,一老者,甚是富态,与一年轻公子同行,带着三五个健壮的随从。”
我怒,道:“话也说不明白,杨姑娘如何说?”
红玉看了正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菁儿一眼,也有点紧张了,搓搓手小声说:“诺儿方才从这里出去后,心里甚是难过,便到村口去散心,却有一老者向她打听公子与……诺儿当时并未在意,便将所知说与他们。谁知那老者对那公子道:‘看来公子所言果真属实!’诺儿似是还听到了他们的其他言语,恐怕对公子不利,便火速跑来给公子报信!不过,方才先生问她还听到了些甚,她都低头不语。”
我心下疑惑,诺儿究竟还听到了什么?她又为何不说?不过以她对我的怨毒之心,能跑来向我报信已算不错了。我问:“那老者是何模样?那公子是何模样?”
红玉诺诺道:“凭诺儿描述,那老者身份倒不太明了,但那公子似是东风先生!”
哦?东风?他还用向别人打听我么?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知道我住在这里了,如今却需要装蒜吗?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那老者……只要别是爹爹就好!管他是谁呢!我淡淡对红玉道:“你先出去吧!对了,好生谢谢杨诺儿!”
红玉应诺着出去了。
我这才转身看着地上的菁儿,低沉着嗓子,说:“说吧!此时已无旁人了!”
菁儿颤抖着嘴唇,双眸满含着眼泪,低声道:“是东风公子。当初奴婢离开山寨时,他让奴婢好生想想回乡之事。奴婢说想在小姐这里住几日。他说,住几日无妨,但若一月之内无音信,他自会替奴婢找到家人。此刻,他定已找到奴婢家人,带来此处了。”
我心中干涩,低声道:“找到家人对你而言应是好事,你跪下为何?”
她低头颤声道:“若是祖父祖母来,菁儿自然不怕,但东风公子若真找了姑丈来,姑丈为相国,若被他识破小姐身份,会连累小姐……”
或许这也不是真话吧!但我仍我淡淡道:“起来吧!若你姑丈不问起,你也不要主动提起我,尤其我的身世更要严加保密,一切全看东风如何说,他说我是公子便是公子,他说我是小姐便是小姐,你可明白?”
菁儿低声道:“奴婢省得!”
我淡淡道:“起来收拾收拾,去忙该忙的,莫让人看出破绽。”
菁儿颔首称是。
我看着菁儿出去,略微收拾了一下,便风清云淡地走出去帮师兄忙。
忙了好几个时辰,医馆也已清闲下来,却仍未有不速之客来访。我不禁有些奇怪,便望着窗外恍惚了起来。
“你在想甚?”师兄淡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叹息着转身,看他。我的一应心思总也瞒不过他去,只是有些奇怪,他怎么能憋到现在才问?真沉得住气!
他目光清冷,淡淡坐在榻上,默默看着我。
我走了过去,坐在一旁,低声叹道:“我近日越来越不安!”
他淡淡道:“为何不安?”
我轻笑,为何不安?好象又没有确实能让我不安的地方。我苦笑着说:“不知,总觉得事态发展的轨迹总是出其不意。”
他淡淡颔首,道:“原本就无轨迹!”
我看看左右,低声道:“杨诺儿所言方才红玉已对我说了,至于所来何人我倒不太关心,只是在想那菁儿的祖父都未曾如此着急寻找菁儿,他陈平一个姑丈,又是一国宰相,怎会为了一个小小菁儿如此上心?”
师兄笑笑叹道:“陈平不为菁儿……只怕乃是……”
“先生,公子,东风先生与一老先生前来求见。”绿玉急步走了进来,打断了师兄的话。
我抬头,直起脖子,笑道:“请!”
来了,虽然来得晚了些。我也懒得去猜测他们这半日究竟到什么地方去密谋了,要不从村口到医馆,这半日工夫走一百个来回都还嫌少……我冷笑,有些事情即便是他们想说我也不想再听,省得打扰了自己的好心情,破坏了我这二掌柜的好雅兴!
师兄淡淡起身,迎了出去,我尾随其后!
果然,东风带着一陌生的老者出现在了院中。那老者四五十岁的样子,胡须已有些花白,但那气度与神态却隐隐透着一些威严。他虽已不再年轻,但那五官却仍是甚为精致,肤白如玉,唇不点自红,那一双大刀眉散发着英气,即便是女子也不见得能有他好看。
我再偷眼望去,院落外面的门两旁分别站了三个随从,那随从个个太阳x微鼓,面色淡定,不仅应是高手而且还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我微微倒抽一口冷气,心下已明白了八九分。
“先生,二公子,东风又来讨扰了!”东风笑嘻嘻地向师兄与我抱拳行礼。
师兄微微欠身回礼道:“东风公子见外了!这……这位老先生气宇不凡,不知……”
那老者微微颔首,算是对师兄打了个招呼,笑道:“老夫冒昧前来,乃为找一故人,还望先生见谅!”好生高傲的老头!
师兄淡淡道:“二位请入内说话。”便侧了身子,伸手礼让老者先行。那老者也并未推辞,大笑一声,便大步走进厅堂,自然地坐在了上首。
我心中微微一惊,这气度与这习惯……
东风却未跟随老者一同进去,而是退一边让师兄先行,师兄拗不过,便径直走到老头左边坐下。师兄往里走的工夫,东风趁人不注意偷偷冲我挤巴了一下眼睛,做了个甚为奇怪的滑稽表情。
我强忍着笑,一同进来坐下,红玉已奉上茶来。那老者仍是微抬着下颚,拿起茶碗小酌一口,笑道:“不知先生府上可否有位名为张菁的女子?”
师兄淡淡道:“有,乃是舍弟的知己,前几日过来与舍弟叙旧,如今倒还真在医馆。”
“哦?”那老者看向我,目光充满研究的意味,一抹失望与不悦从他眼中飘过。
那目光无形中给了我很大的压力,我自己都奇怪,这压力究竟从何而来?我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这种压力,那个人便是吕雉。如今这个看起来甚是英俊的老者却也给我带来了这种让人窒息的压力……他从进门不仅未曾自报家门,而且一直处在高高在上的主动一方,那份主动甚是自然,仿佛他天生就该如此主动,就该掌控别人的一切命脉……
我微笑着挺直了腰,努力使自己看起来象个男人,也为了使自己显得高大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老者才将那探究的目光收回,笑道:“你兄弟二人倒生得如此不同。”
师兄看我笑。
我淡笑道:“老先生误会了,我二人本非亲兄弟,只因我自襁褓中便被家中遗弃,师兄将我收留,并叫我随了他的姓!”
老头仍是那样公式化地笑着,道:“老夫可否见见二公子的那位红颜知己?”
我微笑颔首,早知你是为她而来,又怎会不让你见她?便笑着对一旁伺候的红玉道:“去将姑娘请来!”
红玉应诺着去了,我抬头又一次对上了那老头深究的眼神。其实大家彼此心知肚明,若说开了反倒会舒服很多,最怕是这样彼此都要自欺欺人!
一会,菁儿低头拘谨地走了进来,道:“公子找奴婢何事?”
我笑着问那老者:“这位姑娘可是老先生要找的人?”
那老者仔细打量着菁儿片刻,问:“姑娘可有个玉锁?”
菁儿颔首道:“正是,不知老先生如何得知?”
那老者道:“可否给老夫看上一看?”
菁儿微微红了脸看向我,那玉锁本是女子的贴身之物,又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拿出便拿出?
我轻笑着,柔声道:“到内室拿出来再予老先生看。”
菁儿颔首默默走到内室。她今日的神色异常。她并非那些未见过世面的女子,更无怕生的道理,但今日的举动与表情似甚是腼腆与尴尬。菁儿一贯利落,几时见过她这低眉顺气的样子?我紧锁眉头,怔怔望着她的背影思索着……
“二公子!”我一愣,却见那老头正含笑看着我,道:“二公子为何发呆?”
我笑道:“无他,一时走神而已!”
那老者很有深意地笑着,半晌才道:“听东风公子说,二公子与先生乃世间少见之奇人。”
只听师兄淡淡道:“东风公子言重了。我兄弟二人乃落魄郎中,若要看点伤风之类的小病倒也算是个先生,若再大些的病,我等也要束手无策了。”
老者淡漠地笑笑,也不再言他。这时菁儿出来,低头小心地将玉锁递给老者。
老者把玩片刻,惊呼道:“此物正是老夫那不成器的内弟所有,姑娘从何而来?”
此话一出,我心中凉了半截,看来原先的猜测不错,此人正是当朝宰相陈平是也。虽然在心中已约略猜得,但听到这确实的消息也不免引起了一些震撼。
菁儿低声道:“乃是家父遗物。”
老者惊道:“你父亲当真已不在人世了么?”
菁儿低声啜泣着将事情原委诉说一遍。
老者叹道:“看来你果真是老夫那内子之亲侄女,老天有眼,若老夫那岳丈得知已寻到他的亲孙女还不知会如何欣喜呢!”他转头又对东风说:“看来东风公子所言句句属实!起初老夫还不大相信,今日老夫不得不佩服东风公子的一片坦诚。”陈平那眼中却带着一些另外的深意,而东风的脸上也带着淡淡的欣喜,虽同为欣喜,但却与此时亲人重逢的喜悦有些格格不入。
我抿嘴,心下冷冷一笑,这东风不是成心给我添乱嘛。陈平是好招惹的人吗?他可是吕雉身边的红人,这不是耗子给猫当三陪?东风这是想害我还是想帮我?
菁儿似是心事重重,低头不多语,行大礼认了姑丈陈平。
我抬头,见师兄仍是那副淡淡的面容轻声说道:“那在下倒要恭喜菁儿姑娘与老先生今日能欢喜重逢。”
老者对师兄说道:“多谢先生与公子一路收留并照看菁儿。老夫事后必当重谢。”
师兄懒懒道:“无须谢,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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